此时庞丁出现在门前,他快步来到庞雨身边低声道,“郭先生来了。”
“是不是要紧事?”
“要紧,好像是张献忠接受札付的地方定了。”
……
“沔阳港?”
郭先生看着庞雨点点头,“熊大人定下让张献忠在沔阳港接收札付,大人的意思,希望将军同去,以彰朝廷威仪。”庞雨飞快的在心中搜索了一下,襄阳附近的兵要地点他都有巡查过,立刻就可以确定,这个地点绝对不是熊文灿定的,而是张献忠定下的,因为他不敢来襄阳就
抚,分明是害怕官军设局引他前往。至少也表明张献忠就抚之心不诚,对朝廷处处防备。熊文灿为了一个招抚,连就抚地点都完全由张献忠决定,这一切都源于三月平贼的压力,似乎在多次试探之后,已被张献忠摸清了底细,现在完全被八贼牵着鼻
子走。三月平贼似乎可以交差了,而且庞雨可以猜到,要求张献忠当面接受札付的,应该是兵部或者皇帝,以此来测试张献忠求抚的心意,不过兵部也不会细致到连地
点都定明白,这就给了张献忠和熊文灿灵活处理的空间。沔阳港在谷城县治以南六十里(注:见《谷城县志》),距离襄阳约八十里,而且是在汉水以北,张献忠就不用过河来,官军目前都在汉水另一边,如果要埋伏
他,兵力不能少了,需要将军队渡过汉水,那就很难瞒过西营的哨马。熊文灿目前是骑虎难下,哪怕张献忠定在谷城县治,庞雨估计熊文灿也只能接受,但熊大人并非完全没有担忧,毕竟张献忠是个杀人如麻的巨寇,杀过的朝廷官
员数也数不清,不会因为他是大官就下不去手。就这般去沔阳港提心吊胆,所谓彰显朝廷威仪,不过是个托词,主要是需要庞雨带兵护卫。
庞雨立刻道,“请先生放心,在下定然挑选精锐,绝不落了朝廷颜面。”
郭先生微微一笑,“那庞将军就先预备一下。”庞雨赶紧又接着道,“熊大人殚精竭虑方成抚局,天下百姓有盼头了,只是此去沔阳港必定兵马往来不少,下官提议先与西营人等有所联络,言明兵马行走路线及
到达日期,以免与西营起了误会影响抚局。”
郭先生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庞将军思虑周到,此事由老夫安排。”
庞雨朝庞丁给个眼色,庞丁连忙从衣袖中递过一张银票,那郭先生一愣,他本是来找庞雨办事,没想到庞雨还给银子。
“先生为苍生辛劳,这是在下代天下百姓谢先生恩德的,请先生万勿推辞。”
郭先生哎一声,但也没有银票还回,他需要听听庞雨的要求。
庞雨低声道,“在下还有一个浅见。”
“庞将军请说。”“听闻谷城近日已是商路断绝,不但百姓买不到米豆货品,连西营也无处购买,西营兵马上万,谷城本地米豆是养不起的,没吃的用的可不行,长此以往就怕弄出
是非来。”
郭先生严肃的点点头,“确实如此。”“究其因,乃是那些行商不知西营是实心就抚,总是把他们当做流寇,所以没人敢来,还得靠咱们官家自己来办。沔阳港在汉水西面,若是能让在下的水营以后长驻于此,可从水路恢复商货往来,立时便救了西营的急。”庞雨停顿一下,“眼下汉水西面,还无一个官兵,跟西营还是生分了,弄得大家互相防备一般。在下的
意思,沔阳港内西营也可驻兵,这般更好往来,合练也方便,张献忠以后要剿贼自赎的时候,才能协作无误,有劳郭先生在熊大人面前分说明白。”郭先生眯眯眼睛,沉吟了许久没有说话,庞雨知道他在权衡其中的利弊,最大的担忧不过是张献忠复叛,但沔阳港这个地方距离谷城有六十里,不至于太过刺激
张献忠,庞雨特意强调是水营,而且可以和西营混守。
在汉水以西的据点,对庞雨十分重要,张献忠盘踞白沙洲,北面和东面都是汉水,西面是山区,也是他的主要退路,南面的沔阳港则可以威胁到这条退路。张献忠在谈判中不断试探出了熊文灿的底线,这次也是庞雨在试探张献忠的底线,张献忠眼下能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他谈到这个程度,付出的沉没成本也不小
,西营补给匮乏,周围官兵云集,他立刻复叛的可能并不高。
沔阳港的威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在一个合适的程度上,如果熊文灿点头而且张献忠不复叛,那庞雨好歹算在西岸有了一个据点。
郭先生抬头仔细看了看庞雨后微笑道,“庞大人思虑周全,若是混守的话,老夫以为张副将该是同意的。”
“有劳郭先生了。”
郭先生未再多说,上马出营而去,庞雨转身立刻回到屋中,翻出赞画司的地图,再次确认了一遍沔阳港的位置。
庞丁在旁边道,“少爷,咱们跟流寇混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做他们的生意了。”“生意自然要做,但我更想早些逼反八贼。你可知道,左良玉上次也跟我说,建奴今年必定入寇,而且规模远超以往,这他妈人人都知道的事,偏生没法准备,就
是八贼和刘国能牵制。”
“那只派水营去港口,还跟流寇混守,那真有事时,怕水营打不过那些贼子。”庞雨哼一声站起,“水营自然是水营,那陆战兵也是水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