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小娃子就在此处过夜,坐骑和汪大善的媳妇都留在这里,他们来这里是要抓回汪大善。
“那里!”
小娃子喊了一声,二蝗虫加快脚步,汪大善刚刚从帐篷中扶出了他媳妇,女人蓬头垢面脸色苍白,全靠汪大善扶着才能行走。
听到喊声后,汪大善两腿一软跌倒地上,小娃子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汪大善散乱的发髻,就往河边拖行。
汪大善哇哇大哭,双手抓住小娃子抓发髻的手,双脚在地上乱蹬,小娃子一时也拖拉不动,身后传来喇叭声,显然官军已经接近。
“让他站起来走。”
二蝗虫挥刀砍翻一个跑到跟前的老头,将地上趴着的汪大善媳妇拉起来,滴血的腰刀放在她脖子上,“不走老子先砍你女人。”
汪大善停止哭叫,小娃子拉着他往东走,二蝗虫拖着汪家媳妇,他走了几步又走回来,朝着旁边一个孤身大哭的小孩背上猛蹬一脚,那小孩往前扑跌在地上,哭声顿时停了。
二蝗虫嘿嘿一笑,回头再抓起汪家媳妇跟在小娃子身后,城河寨就在车马河旁边,引车马河水流入城壕,四人防备着营地中发疯的厮养,走了片刻功夫后四人就接近了河沿。
河岸上堆满了人,几人连河面都看不到,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正在赶来,人群堆叠拥挤在一起,绝望的尖叫声直冲天际。
小娃子喘着气,着人群的密集程度,就算用刀砍也砍不到河边去。
“这里过不了,先往上面走。”
二蝗虫当先往北走去,这里也有一股往北的人流,炮声仍不时传来,引起人群一阵阵惊慌,两人挥刀一路砍杀挡路的人,闷头不停的往北,河沿上的人逐渐没那么多了,大多往北的人都继续往大山的方向逃跑,小娃子跳到河岸上,周围全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多半是不会水的,河对岸也是兵荒马乱,竟然还有人跳下河在往西岸游。
小娃子不及多想,他确定去东岸才能脱身,因为官军大阵就在身后,车马河并不宽,但昨日暴雨之后,河中水量比平日大,小娃子看着滚滚河水,心中比上阵还紧张,他把腰刀解下,就要带汪大善下水,二蝗虫一把拉住他冷冷的道,“你不怕他到水里把你淹死了?”
“那怎地……”小娃子紧张之下,脑袋也有点僵,他愣了一下道,“二长家你押着他媳妇,他不敢。”
“那你看押着,我先过。”
二蝗虫不有分说,一把推开小娃子,将腰刀往河里一扔,抽出短刀握在手中。
小娃子脸上抽动了几下,但仍退开了两步。
汪大善全身颤动,他声音发抖的跟二蝗虫说了几句,然后先下了水,接着二蝗虫趴在他身上,两人一起往对岸游去。
小娃子聚精会神的看着,两人尚未到中流,二蝗虫就慌乱起来,他拼命的把脑袋抬在水面上,双手用力撑着,汪大善的脑袋都被压得没入了水中。
接着二蝗虫的脑袋也几次没入水面下,他再浮起来的时候发出剧烈咳嗽声,再一次没入水下后,小娃子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河面。
终于二蝗虫的人头又浮出水面,他已经到了东岸的河沿,二蝗虫连滚带爬上了岸,趴在岸上不停的咳嗽吐水。
汪大善几乎是一口气游过了车马河,他只停了片刻又往西岸游来,小娃子先行滑入水中,胸腹顿时感觉被压住了,他心中越发的惊慌,双手不敢松开河岸的土地。
很快汪大善就回到了西岸,他颤抖着还要跟小娃子说话,身后一阵巨大的呼啸声,河岸边的人群炸窝一般。
小娃子往下游一看,无数身影从河岸扑入水中,河面上全是白色的水花。
“快走!”
汪大善道,“别抓我手。”
小娃子顾不得再听,也顾不上考虑汪大善在河中淹死自己,硬着头皮就趴上汪大善的背,汪大善开始游动之后,小娃子把眼睛死死闭上,只感觉水在口鼻不停的冲撞,毫无经验的他顿时开始呛水。
水没过头顶的时候,小娃子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再出水的时候他感觉又活过来了,死活几番之后,小娃子终于摸到了东岸的河沿,狼狈的爬到二蝗虫身边,同样的又吐又咳。
等他稍稍恢复过来时,才发现汪大善已经游回了西岸,扶起他媳妇不像要过河的样子。
仍在喘气的二蝗虫咬牙道,“怎地让他走了,前面太湖县还有河。”
但此时已隔了车马河,两人再奈何他不得,小娃子想想后站起身来,抹了一把鼻涕后朝着对面大声喊道,“汪大善,记着我跟你说的,你不是安庆土民了,被官军抓着,你一家死得可惨,看看你媳妇的肚子,那里要变成啥样。”
汪大善停下动作,今日小娃子跟他说的血槽的事,仍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就算官军没抓到你,你无粮无房,留在这也活不了。”
又一群人密集的扑进河水中,汪大善惊恐的回头看,只见一群轻甲官兵已出现在城河寨北门,正朝着这边冲来,一路砍杀遇到的人。
小娃子大喊道,“官兵来杀你了!跟老爷我去,保你一家都活命。”
声音越过车马河,汪大善扶着媳妇,两人茫然的站在河岸上,河中满是挣扎的水花,身后成千山万的人正在往北面山区逃窜。
汪大善的目光在小娃子和官兵之间来回转动,大张着的嘴中滴下成串的口水,轻甲的官兵越来越近,汪大善一步步退向河中,终于踩进了河水中,拖着女人边哭边往小娃子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