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并未争辩,孙先生说的有些道理,如果只是单纯杀人命案,县衙大动干戈的封城,会影响百姓生计和商人生意,就成了扰民了,杨尔铭会背负很大压力,如果最后发现不是流寇,到时百姓还要嘲笑知县是惊弓之鸟。
杨尔铭背着手转了两圈,停下时对庞雨道,“确如孙先生所说,总要先拿到实据才好。
眼下还是先行追索逃脱的花子,不可再让他伤及百姓,庞班头可拟定了万全之策?”
庞雨拱手道,“属下安排马快在官道巡查,花子无法逃出,他的藏身之地,必定在城内及紫来桥至南薰门一带,属下把见过花子的衙役分派各门和路口,目前已经堵住了各个出口,下一步调动壮班拉网清查街巷,从向阳门开始先查城内,一步步缩小那花子藏身范围。
另外便是派遣马快远行侦防,以防真有流寇大队在后,重点是潜山方向,庐州那边也要派些人手。”
杨尔铭一个少年人,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经验,听庞雨说得头头是道,思考片刻后道,“庞班头安排甚为妥帖,是否还有需要本官襄助之处?”
庞雨听杨尔铭如此说,马上便接道,“请大人召集城内里长和士绅,要他们召集强壮男丁,对所在的坊内挨家挨户清查,同时看看最近有无生人落脚,各户是否平安无事,各坊僻静处有无异常,以防凶手藏身民房之内。
若是有所发觉,无论是否查实,都立即来告知衙门。”
孙先生与杨尔铭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出来,庞雨仍是怀疑花子是流寇谍探,现在的提议是借着追凶的名义,动员桐城的民间力量清查其他谍探,这样自然比只用衙役的效率高得多。
两人沉默片刻后,孙先生对杨尔铭点点头,这种方法似乎比较合适,缉凶的名义是非常正当的,士绅里老也会比较支持,毕竟谁都不希望城里有一个隐藏的杀人魔。
杨尔铭转头对庞雨道,“此事本官来做。”
“还有一事,城西北角那里,属下打算这几日在城墙上搭建望楼,定要高出城外那山坡。”
庞雨说的是城墙西北角一处隐患,那处城墙外刚好有一个山坡,坡顶高度超过城墙,在他们城防检查中也发现了,但短期又无法解决,因那山上以岩石为主,要削平山头难以做到。
在原本历史上,桐城是在崇祯十四年之后,才由新任知县张利民在此处修建敌台,高度压过了山头。
在此时庞雨的心中,城外那个山丘是个巨大的威胁。
“那户房已无钱粮。”
杨尔铭沉吟道,“既不能确认有流寇前来,可待春税收集之后修建。”
“属下先建一个木质望楼应急,只要堪用便可,待县衙钱粮充足之时再行改建。”
杨尔铭见庞雨态度坚决,只得点头道,“那便依庞班头的意思,但这些只是枝节,首要还是逮拿那花子,护我百姓周全为要。”
“属下明白了。”
庞雨施礼之后退出二堂,急步往外走去。
那个花子的凶狠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总觉得有些事没有准备妥当。
路过快班值房时,庞雨停下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两个抓捕队的关系户,其他的都是调来守卫县衙的壮班。
那两个关系户正在对着七八个壮丁高谈阔论,讲些他们和买的勾当,听到一次和买就赚了二两银子时,壮丁们都一脸羡慕的看着两人。
庞雨走进值房,壮丁一见庞雨的身影,条件反射一样齐刷刷的站起,倒把那两个快手惊了一跳。
“让你们来护卫县衙的,谁让你们到值房坐着?”
庞雨冷冷对几人道,“都去八字墙外,一会有快手过来,清查从县前街经过的人。”
“是!”
壮丁们齐齐答应一声,埋头鱼贯而出。
虽然他们的作战技能不行,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纪律训练,已经有了很高的服从性。
等他们出去之后,庞雨换上笑脸,跟两个关系户略微敷衍了几句。
出得县衙大门时,第五中队的队长已召集齐了三十多个壮丁,整齐的站在八字墙外。
庞雨方才心中有些不快,这个抓捕队里面的人,几乎就是以前的快班形象,他不希望新的快班和壮班受这些人影响,所以宁可带着壮班住在叶家那个破宅子里面。
阮劲此时带着几个快手赶来,他正在把见过花子的人安排在各个主要交通要道上。
县前街人流密集,又是县衙所在,是要重点清查的地方。
庞雨扫视一遍八字墙,帮闲依然不少,他们都离那些壮班远远的。
右侧又有几个站笼的,大概是秋税没交齐的花户,庞雨在笼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徐愣子正站在笼前呆呆的看着里面的人。
徐愣子一直留在抓捕队里面,恐怕也是里面唯一能做事的人。
庞雨过去对着徐愣子屁股一脚,徐愣子居然只是微微一抖,又看了笼子片刻才回头过来。
“是不是想站笼?”
“想不想,班头你说咱们快班的不能当代板了,我不想。”
“那这两天跟着我,刀带上。”
徐愣子摸出身边的腰刀,赶紧跟着庞雨问道,“跟着班头干啥?”
“先去看望一下受伤的同袍,然后跟老子去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