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摆摆手道,“先别说银子了,少爷也不缺你那点银子。只是眼下这情形,你这纸店最近不要开门的好,白日把门板上好,免得你爹又被惊吓到。”
“那不做生意又吃什么?更别说还要还你银子。”
庞雨转头看看纸铺里面依然用棍子戒备的周拥田,口中淡淡道,“你去万盛典铺帮我做事,管账目和财物,每月给你三两工食银。”
周月如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又阴沉下去,庞雨见状笑道,“不从你的欠账里面扣,每月都现银给你的。”
周月如这才喜笑颜开,“那我明日就去。”
“记着你只管账目财物,其他典押、放贷、收贷这些东西,你不能去干涉刘掌柜,你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对我说,决不能干扰刘掌柜的经营。”
庞雨见周月如点头,才稍微放心一点,庞雨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去典铺管账,现在刘若谷在帮他经营两座典铺、一个赌档和一家粮店,庞雨暂时打算按此时的模式运作,只是要把规模扩大,通过体量优势压垮其他同业。所以后面还要继续扩大规模,庞雨现在不缺银子,最缺的是人,原本他计划让老爹去管账,这样最放心,但老爹还没听完就教训了他一通,然后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典铺、赌档、粮店都不是温情脉脉的地方,庞雨担心周月如会干扰刘若谷经营,现在看来周月如最近日子不太如意,没工夫去可怜别人。
“那明日我让庞丁来带你,去几处地方熟悉一下地面。”
庞雨说完就准备离开,周月如哎一声拉了一下他袖子,庞雨停下来看着她。
“他们都说那些流寇要来了,可是真的?”
庞雨轻轻出一口气道,“我也不敢确定,潜山那边是有公文过来,但消息并不确切。上半年也闹过一次流寇,最后也没来,日子该咋过还咋过,总不成闹点流寇的消息,大家连生计都不顾了。”
“县衙给我们坊也分了一百多个城垛,每垛一个社兵,我爹听说之后还准备去守城的,结果街坊他们…”
周月如埋头哽咽着,泪水连珠般滴下。
庞雨摇头无奈的笑笑,桐城已经各坊各里已经清出来三十多户西人,连有些已经落户多年的秦人都清出来了。这些秦人大部分是行商,经济实力比普通的本地人强不少,其中很大一部分在此地落地生根,妻妾儿女都在桐城,在本地又有不动产。
从利益的角度看来,这些人其实比本地的穷人还要更怕流寇,庞雨完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去迎合流寇。所谓与流寇的同乡情谊,在实际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但偏偏大多数人不这么想,驱逐西人的想法有广泛的民意作为基础。
按庞雨所想的,若是对客居桐城的西人逼迫过甚,反而人为的制造出他们与流寇的亲近感,对本地人的怨恨,会成为他们感情的真正纽带,把这些人推到了流寇一方。
“不用担心街坊,他们只是心中紧张要找一个宣泄的渠道罢了,少爷我就相信你们。邸报上也说了,追剿流寇的官兵里面,好些都是陕西边军,那也是西人,更能说明西人中也有很多好人。”
周月如听完后脸色好了很多,庞雨看看周围道,“这几日百姓刚听到流寇消息,反应过激是正常的,你把纸铺关几天,让你家那老帮工在家守着你爹,你去典铺做事也能挣银子。”
庞雨说完便要继续去东作门,最近市面上有些乱,进城的人也多,庞雨要求快班加强六门检查,所有人都要上街巡逻。
此时听得后面有人叫班头,庞雨转头一看,是何仙崖气喘吁吁的追来。
待他追到身边,庞雨开口问道,“三弟跑成这样所为何事?”
“跑,跑…”
“我知道你在跑。”
何仙崖不等平复呼吸便焦急的道,“是壮…壮班,有三个壮丁跑了,衣物都带走了…”
庞雨一愣,“何时发生的?其他人现在谁在看管?”
“庄朝正说壮班得知流寇要来,从昨晚便有人吵闹,他们来自乡下,家中人都不在城里,好些人说想回家,人心一直不稳。今日一早便有三人不见了,几个队长把其他人都叫在东花园守着,姚动山拿把刀封住了园门。”
庞雨呆了半晌后喃喃道,“你姥姥的壮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