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思隐隐听到了威胁之语,道:“若是不服,你的家族便要……”
双拳下意识攥紧,少年血勇,便要起身,却被师父死死拉住,扭头看去,看到了素来威严的师父脸上一道淤痕,满身狼狈,却坚定朝他摇了摇头。
金元思觉得自己一身的力气就那样,一点一点被抽离身子,怀揣希望习武数年,第一次下山,依旧还满身血勇桀骜的少年,接触到了冷冰冰的现实。
他似乎有些懂了,什么是江湖。
营帐之中,巴尔曼王高踞其上,神色豪迈,左手一侧,立着那为他出谋划策的安息谋臣,而在下面两侧,则是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各大门派的高手,掌门。
那些同样出身于大派的年轻弟子,和寻常门派的武者一样,没有资格入内,其中万兽谷大长老就坐在为首之处,至于那名年轻而娇媚的紫衣女子,现在正在王上的怀中,任由那大手在自己身上游动。
巴尔曼王扫了一眼下面的人数,见到下令之人已经全部到来,颇为满意,主动开口道:
“诸位英雄愿意不远千里,前来襄助本王,本王心中,着实感激。”
“以此酒谢诸位。”
众人起身行礼,一同饮酒。
巴尔曼王复又道:“今次那乱贼的动向已经被本王的铁骑发现,接下来,就要看诸位的本事了,今日全军在此,又有诸位高手,鼎力相援,定要将那贼子拿住,斩首示众!”
“诺!”
“自当如此!”
“大王神威,我等倾力相助,不过似乎应有之道理!”
那名谋士转身行礼,微笑道:
“王上令旗所指之处,豪侠不畏死,想来大军到处,那乱臣贼子已经惊慌终日,满心后悔害怕了罢?属下只是恳求王上,切勿要心怀宽厚仁慈之心,此人不可留,须得要斩首传天下才行。”
众人闻言心中忍不住暗骂,读过书就是有好处,连拍马屁都能够拍地如此地从容自然,当下也不肯落后,各表忠心,那名紫衣女子依偎在巴尔曼王怀中,柔声道:
“王上神威……”
眸光潋滟,心中实则喜悦,原本打算以万兽谷作为跳板,此刻有了巴尔曼王这样一位诸侯王,实在是意外之喜。
美人在怀,大权在手,巴尔曼王心中豪气顿生,哈哈大笑,道:“今次,本王承诸君之……”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音,然后便有一将猛地冲入营长当中,身披铠甲,已经浑身浴血,半跪在地,似乎没有看到巴尔曼王陡然阴沉下来的面容,叩首行礼,道:
“禀报王上!”
“风,风梧已经到了……”
巴尔曼王的眉头松开,起身大步走到那将士的身前,将其搀扶起来,环顾周围众人一眼,哈哈大笑道:
“本王还道要仰赖诸位之力,未曾想,已经得手,来人,上酒。”
“派人将那乱贼拿上来!”
将士抬起头来,这个时候,巴尔曼王才发现自己的这名手下面色苍白,满脸惊恐,心中微微一顿,整个营帐中都听到了一道声音,干涩地像是吞了大把的沙砾,道:
“王上……他,他主动杀来了。”
整个营帐瞬间一片死寂。
便在此刻,轰然爆响,陡然乍起!
仿佛沉闷的战鼓声音,瞬间掠过浩浩长空,吕太安神色微变,第一声还没有彻底散去,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仿佛来自于遥远蛮荒的战鼓声音。
每一道声音,仿佛踏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伴随着一声长啸。
“巴尔曼,秦人风梧在此!”
巴尔曼王面泛怒色,将手中将士狠狠的贯在地上,右手拔刀,虎目横扫周围属下,怒道:“好好好!”
“好胆色!好勇武!”
“诸位,为本王将其擒拿!”
“诺!”
………………
王安风站在了军营的前面,赤马被他放开,接下来的道路,后者已经不足以参与进去了,他看着前面黑压压的军营,连绵十数里的营帐,感觉到呼吸异常地平缓。
终于来到了这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作为风梧的那张面容上面,浮显出了一丝不应该存在的灼热的情绪,他是身经百战的武者,自然知道,以五品之躯,正面冲撞大军,只有九死一生的结果。
前面的军队正在以飞快的方式整合起来,还有以轻功腾跃而起的江湖高手,手中都持拿着兵器看着他,敌意浓重,仿佛浪潮一般。
是这个时候了啊。
师父。
心脏有力跳动,王安风不慌不忙俯身下去,从一名重伤的骑兵手中,取下了后者的旗帜,这只是一支寻常的令旗,通体皆为墨青色,除去了那猩红的旗帜,不过是一根沉重青竹。
咔擦一声,令旗折断,青竹斜持拿在手。
这安息国的天下,不过只是一潭死水。
有王室,有贵胄,有世家,有门派,虽有法度律令,仿佛无用,没有人讲道理的,没有人听,百姓命如草芥,随意践踏在地上。
王安风缓步往前,左手深入怀中,取出了一张很粗糙的面具,轻轻覆盖在了脸上,口中轻声呢喃:
“贵胄,世家。”
“窃国大寇,含灵巨盗。”
“师父,今日,弟子便和安息国,讲一讲道理……”
狴犴面具之下,双眸明亮,毫无半点的迟疑,想来原本柔和的面容之上,此刻已经是混合着火焰燃烧一般的神采,右手一震,折断下来的一部分枪刃带着猩红色的战旗,猛地向前抛掷刺出。
旋即猛地冲出,脚步每每落在地上,便会朝着前面突进出十丈有余的距离,胸膛之下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
并非酣战的兴奋,也绝非是恐惧,此刻洋溢在他心中的,只有纵九死而无憾的,仿佛豪情一般涌动着的情绪。
经历了五年的时间,几乎已经蒙尘的妄想在他的心中重新升起,归根到底,归根到底,为什么会有侠客?为什么年少时会有升起那样张狂的幻想?
侠这个字,一定要有武功吗?一定要是豪迈不羁的么?一定是要如何如何吗?
归根到底,侠不过一言而已。
路见不平而起!
无论有没有武功,无论是处于什么样的世界当中,当能够为了弱小者挺身而出的,便是侠了。
前方正是不平之处,理应拔刀!
越过他,然后,和这个天下,好好地讲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轰然气浪炸开,那铁面青竹之人,已经与最先的一部分军队以最为直接的方式接触,仿佛一道流光一般,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突入了军队当中。
手中青竹收回在腰侧,身形微伏。
下一刻,恐怖的气浪掀起,包围着他的军队仿佛稻草一样被掀起,掀飞,手中的青竹伴随着身躯旋转一周,兵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下一刻,他已经再度向前。
真正在众人保护之中的巴尔曼王不慌不忙看着陷入了包围当中的疯子,神色轻蔑,是的,那不过只是自投罗网的疯子,根本没有资格称之为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冲击,即便是再如何强的武者,都会力竭而死。
他扭过头,对着旁边的谋士淡淡说了一句话,伴随着令旗的挥舞,更多的军队被调动,涌了上去,兵器密密麻麻在眼前挥舞着,剑刃刀刃反射着冬日苍白的光,让王安风想到了年少时候少林寺上面的星光。
手中算不上兵器的兵器上面覆盖着神兵的气机,仿佛也同样明白主人的心绪,发出了清越的鸣啸声音,江湖武者已经出现,手腕一震,一剑送兵解。
绝艳流光璀璨,自下而上,冲天而起。
他的身躯上出现了一道道的伤口,但是这样的伤口,对于前行的身影而言,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痛感,反倒觉得很畅快,酣畅淋漓!
所谓少年时候的梦想,不过真的只是不懂得天下事情的稚嫩孩子的话而已,足足五年的时间过去,伴随着长大的过程,和世界去接触,既然是梦的话,就一定会苏醒过来。
同样会这样想过。
在身上还带着神武府,王安风这些名字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仿佛锁链一般拘束着自己的无形的枷锁,有些事情,没有人告诉他,他自己也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去做的资格——
若非目睹了更加激烈的压迫,他可能还在这样想。
这样迟早会被彻底束缚,成为锁链的一环,何其失态,他本就只是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本就没有什么遥远的志向,说来说去,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所谓好管不平事。
只要眼前所见,有不平之事,便即拔刀!
只要坚持这样简单的事情,那样遥不可及的梦,也总有一日会被触及,并非是依靠自己一个人,而是仿佛灯塔一样,不管不顾,往前奔行的话,会不会也有人,会受够了黑暗压抑的世界,抬头看上一眼,然后看到他。
原来,在遥远的彼方,在曾经的过去,也同样会有这样傻子一样的人做着这么傻的事情。
那样,安息的死水,乃至于天下死水,也必然会活。
‘侠客’不死。
因为仗义而出的人,永远存在。
从古至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东西,现在,到了他的手上,也会在未来,或者遥远,或者很近的未来,有其余的人发出怒吼,挺身而出罢?
故事会怎样流传呢?
用来保护身体的气机已经被一次一次的攻击打磨地脆弱,伴随着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怒喝,一柄骑枪穿破了他的气机防御,在身上撕扯出了一条狰狞的伤口。
剧痛浮现在身,王安脚步微微一顿,而紧接着就有如同星辰砸落一样密密麻麻的刀剑光辉,王安风手中的青竹抬起,猛地横扫,周围数人被击飞,而他的身上也同样多出了几道伤口。
虽然很想看看是安息的哪位大侠在攻击自己,但是此刻他已经冲杀到了军阵之中,隐隐已经能够看得到遥远的军帐,在这里,气机被压制到了相当低迷的程度,难以腾跃。
心脏疯狂的跳动着,在这个时候,自己心脏的声音,占据了全部,周围的怒喝声音,兵器破空的声音,全部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耳畔听到的,只有年少时候的稚嫩声音。
“我相信这道理,若是唯有武力才能够维持正理,令杀人者偿命,令为恶者不存,那我就变成最强,天下最强!!若巨盗,门派,世家,含灵巨贼,窃世大盗任意横行,那我便杀巨盗,伐门派,断世家,将含灵巨贼,窃世大盗一并诛绝!”
“若天下不认这道理……”
五年前的少林,五年后的沙场。
记忆中稚嫩的声线化作现实,从他的口中怒喝而出。
“那我就和这天下,讲一讲道理!”
伴随着最后的长啸,王安风猛地上前,正在整个时候,周围数名将领猛地策马冲击而上,手中的长枪猛地穿刺,王安风侧身,右手手臂生生夹住了冲来的骑枪,但是自己前行的速度也不可遏制一顿。
身后又再度冲杀出一员猛将,王安风左臂抬起,将其拦住,气浪暴起,伴随着一声声呼喝,周围的士兵仿佛潮水一般涌动上来,江湖高手,亦是同样仗剑上前。
巴尔曼王听到了周围几乎同时出现的喘息声。
素来暴戾专横的王者并没有因为这样不敬的声音而感觉到愤怒,因为他同样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来,周围的所有人,江湖大派的掌门,猛将,贵胄,在看到那一道身影冲杀而来的时候,都感觉仿佛有一只手掌死死攥紧了心脏。
直到现在那个人被彻底淹没,方才松了口气。
有人面色苍白,勉强笑道:
“如此,应当功成了……”
没有人回答他。
………………
一侧高地上面,吕关鸿几乎踉跄跌坠下来,看着那一道身影仿佛黑夜中最后的烛火一般义无反顾地往前去冲,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被彻底淹没。
他一路疾奔,仗着异兽猛虎的嗅觉,才刚刚过来,所见到的部分很短暂,从那道身影开始陷入战局开始,到被人海给淹没,不过只是过去了短短十数息的时间而已。
就像是他和这个混小子认识的时间一样。
区区三十天,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不过只是一瞥而已,却已经仿佛在他的心里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痕。
“我不是问过么?”
那个冷着脸,心里面似乎冷酷无情的家伙临走时候笑了,笑容象是从天空中吹拂而下的暖风,道:
“你觉得,我们的故事,会怎么传出去?”
“会不会有人为此而愿意当一个傻瓜?”
“故事的终点,我会继续走下去。”
“结局的后面,是你的故事了,老头……”
“活下去,见证这一切。”
吕关鸿感觉到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湿润。
第一次知道,泪水有时候,是可以在与屈辱和后悔无缘的情况下夺眶而出的。此刻,在冰冷的大地之上,满头白发的老者跪倒在地,任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脸颊。
青年阿顿呆呆站立着,看着那战场疯狂绞杀的一幕,喘息不过来。
徐传君正身深深一礼。
四下里除去吕关鸿的哭号,一片死寂,就在这个时候,徐传君看到地上干枯的草枝微微拂动着,微微一怔。
在他的视野之前微微亮起了一道火光。
巴尔曼王的身躯骤然僵硬。
天地间,所有人的耳畔都听到了一道悠长的吐息声音,仿佛每一年春天的时候,从遥远海湾吹拂而来的风,冰霜崩裂,化成了雪水,冻结了一整个冬天的土地会暴露在阳光下。
那个时候,草原上会有新生的嫩芽,嫩黄色的细小的花,这样的花单论一个根本看不到,汇聚起来就会变成一片巨大辽阔的花海,那个时候,风贴过大地,成千上万的花摇曳。
但是现在,这风来源于人海所彻底包围淹没的地方。
赤色的流火以违逆了所有人认知的方式,自下而上,慢慢朝着天空升起,像是细碎的赤金,能够看到每一丝每一缕流光的痕迹。
徐传君瞪大了眼睛。
悠长的呼吸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啸。
“麒麟!!!”
吼!!!
赤色的火光,热浪在瞬间横扫过了整片大地,仿佛瞬间来到了盛夏。高温将兵器直接烤灼融化,而在同时,源自于远古蛮荒时代的恐怖嘶吼声音伴随着火焰降临。
训练有素的战马软倒在地,赤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了一头恐怖的异兽,昂首咆哮。
这里是宽阔的平原,没有任何的阻拦,上面就是天空,和冰冷而厚重的云层,是王安风足足等待了一月之久的机会。
这一个月里,最冷的一天。
伴随着周身气机不计代价涌入了神兵之中,麒麟降世,地面的温度以令人震撼的速度疯狂升高。
然后在一道道惊慌失措的视线当中,气流开始了最原始的涌动,地面高温的气浪仿佛潮水一般,猛然向着上空升起,如同潮浪涌动,然后天空中冰冷的空气和麒麟的高温碰撞。
伴随着一声闷雷,肉眼可见的风暴出现在天地之间,原本的火焰被吸纳其中,隐隐可见天际奔雷。
贯穿天地!
周围的人毫无防备,被直接席卷其中,军阵能够封锁气机,即便中三品也不能随心所欲腾飞,但是现在,却只是天地里最原始的规则,记载在道家典籍中的风暴变化。
徐传君猛地起身,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
“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狂风肆虐。
周围所有人没有办法进攻,而中间的那道身影借助这样的助力,瞬间被抛飞出了数十丈,数百丈,重重砸落在了地面上,翻滚一周,已经狼狈不堪,却以难以想象的坚韧再度爬起。
手中持拿着已经焦黑的青竹,如同拼尽了最后的野兽,以自己的肩膀将所有挡在了自己前面的人撞开。
双眼之中,满是杀机,死死锁定了那位高大的王者。
一百丈!
五十丈!
十丈!
巴尔曼王连连后退,满脸慌乱惊恐。
此刻王安风浑身狼狈不堪,然则一人破军来此,气魄之盛,无可当者,所前尽数披靡,猛然跃起,然后在一道道惊恐视线当中,带着巴尔曼王,撞入王帐当中。
巴尔曼王已经退无可退,手持兵刃,须发怒张,道:
“孤乃王上!!!”
王安风手中青竹只是一刺,空气之中,气机流转,瞬间将武功不过寻常的巴尔曼王制住,浑身狼狈不堪的青年脸上带着狴犴面具,手持青竹剑,道:
“王上?!不过只是一介常人而已。”
“你,你们都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徐传君对你还有教化之意,某对于你,唯有一字。”
“杀!”
手中青竹猛地前刺。
一道残影,径直从巴尔曼王的眉心穿过。
就在这个时候,王安风没有看到的背后,没有了气机支撑,本来应该就此消散的风暴突然凝滞,然后徐徐扩散,然后在一道道不敢置信的注视之中炸开。
超过五万军队,以及整座安息的江湖,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没有人说得出话。
火焰,狂风,以神兵气机为支撑核心,化作一道身影,不再像是先前所见那样虚幻,因为有庞大无匹的气机从天地间涌动出来,像是百川入海那样,呼啸着灌入了虚幻的身躯之中。
顶上有七髻,辫发垂于左肩,左眼细闭,下齿啮上唇,现忿怒相,背负猛火,右手持利剑,左手持战刃,作断烦恼之姿。
心有大智为明,驾驭森罗万象者为王。
慈心无可撼动,是为不动!
不动明王。
杀生护生,斩业斩人,刀锋之下,尽数慈悲!
虚幻之中,巴尔曼王身躯之中,猛然呼啸而起,一国诸侯王气汇聚成型,是为虬龙,昂首呼啸。
不动明王作忿怒相,手中仗剑一挥。
天地死寂。
………………
《安息长史·十三卷》
‘大秦大源五年初,安息王第三十二年,有暴民作乱,罪军千五百人尽覆,铁浮屠阻城,未果,幸得上庇佑,伤而未死。’
‘王怒,尽发安息之兵以击之’
‘时天下群雄汇聚,各王出军襄助,乃为盛事,以宣扬王威,奈何天不假我,行军之时,王上暴毙,薨。’
《安息长史·第十三卷》
‘王上之薨,非疾。’
《游侠列传·安息卷》
风梧游历西域,入安息。
王无道,
诛之!
ps:更新结束!
非疾两字,实际上是真正史书上出现的东西,算是隐含比较深的春秋笔法了哈……
一万两千一百字,明天要整合东西,敲定细纲,恐怕请假了……
ps:今日更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