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心里全是恨意,他恨帝俊,恨北阴,恨每一个到过南赡部洲的人。
在这一刻,她再也不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大小姐,她要内敛、冷静,她要带着满心的愤怒活下去。
她趴在阴婆婆的怀中,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嚎啕变成哽咽,他把所有的眼泪都吞进了嘴巴。她要用这种咸涩永远记住今日之仇恨。
于此同时,站在港口上的北阴,突然好像远处传来了一声呐喊。
这声音虽然缥缈,但却有些熟悉。
他猛然怔住身,回头张望,目光从城关和海滩上一一扫过,可除了正在撤退的冥兵,空无一人。
“你们……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他有些失望地朝身边的近卫问道。
所有近卫都摇了摇头,皆是满脸茫然。
“大帅,您是听见了什么吗?”
北阴叹了口气,摇摇头,像是喃喃自语般朝着空气道:“若她活着,一定恨死我了。以前觉得这世界不公平,于是就起兵,就抗争,后来拥有了自己的人马,可以说一不二了,可结果,眼前的形形色色却更加复杂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到最后,还是不公平……但愿你能理解吧。”
北阴有些疲惫和落寞地上了冥船。
作为一个石胎树孕的“怪物”,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在某一方面有特定的情感。直到冥船缓缓离开了这片原始的大陆,他才被那种恍然若失的感觉触动到了自己的某根神经。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相见正当时,机缘不凑巧。君笑如魇花,惊鸿万古宵,奈何空余恨,徒为伤人刀。魇花不逢时,愚夫无心扰。冥海波荡尽,只恨未见早。若能异空见,浮尘皆可抛。愿为鸩魂酒,渡你三生好。”
北阴苦笑一声,转身进了船舱。
他屏退左右,朝天阙正色道:“上岸之后,我会打发几个兵勇,送你去西牛贺洲。那里战事已定,没有多少兵勇,你隐姓埋名,自己求活去吧。”
天阙却一点都不感激,冷淡道:“我都已经这幅模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北阴,甭装了,你把我裹挟而来,目的和那帝俊一样吧,你无非也是想让我对外宣称,未来之主是你北阴吧。”
“你想多了!”北阴正色道:“当时我起兵,心中想的只是冥间各族黎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成王成帝。今日走到这一步,是非我愿,我都有些厌恶现在的角色了。至于你说的未来之主,一来我不信命,二来,我也没有兴趣。说不定天下太平那天,我还心安理得去死呢。”
“哈哈哈,我不信!”
“我没有必要让你相信,我也没有兴致让你来相信,随你吧!”北阴淡淡道:“我只想说,抱歉,今日之事,实非吾愿。”
“你要么马上杀了我,给我个痛快的,要么就把我关进大牢,等着验证我的天算的那一天到来!”天阙歇斯底里狂喊道:“你杀了我一族之人,现在却要放我,你这是最恶心的假慈悲。”
北阴沉思片刻,他也有些迟疑,如果放了天阙,自己对帝俊那似乎没法交代。天阙若是逃了还好,万一再落入魔族或者帝俊手里,那才是麻烦呢。不管是他们哪一个,都会借助天算的借口,继续妖言惑众……
“魁隗!”大帝喊了一声。
殿外一个面容俊朗的鬼将闪了进来。
“义父,您喊我?”
“上岸之后,你带着可靠的人,见他锁入新建造的地狱之中。记住了,不许和任何人说,如果有人问,就说我在冥海上,已经将他斩杀了……”
“是!”
北阴看着被拖下去的天阙道:“或许,我这一代还无法验证最终的结局,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世界决定着归属的,从来不是天地,而是一个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