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帆道:“原来如此啊,合着那红衣女孩不凶,最凶的是那个从莲花罐里出来的家伙。难怪,当初那出马仙那么高的本事,却搞砸了,原来谁是最大的咖位都没搞清楚……”
我看着一袋瓜子,就剩下一把了,不禁有点意兴阑珊道:“再聊这一把瓜子的。听你的口气,那个来自关外的出马仙倒是不弱?”
祝一帆道:“作为本地的端公,外来的修道者来了蓉城之后,多数都会来拜会一番。意义有二,第一遍是拜山,言外之意就是,我要到你的地盘上来讨一口生活,打个招呼;二来,就是了解一下行情。我记得当初那出马仙来蓉城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来我的店了。这人在关外,有很大的名气,有个外号,叫……对,叫堂六,据说他有六个堂口,也算是一方著名天师。”
出马,的确算是一个著名的天师种类了。
可是,据我所知,出马仙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有句话怎么说着?出马不过山海关。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不管是狐黄白柳灰,还是出马仙中派头最大的黑妈妈,一旦离开了关外这片土地,实力都会大大的折扣。所以,一般情况下,出马仙不会轻易离开自己堂口大仙的势力范围去行事。
这个叫做堂六的哥们,一出关,就犯了一个大忌。按理说,他不会不知道啊,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川中行事来了?
“好像是被那唐师傅重金请来的!”祝一帆又补充道:“唐家那小子死后,案子也就结了。可是,整个这片,就再也没安宁过。一个小区的人,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因为不止一个两个人,很多人大晚上都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尤其是下雨的晚上,但凡独自行走,都能碰上她。据说,这女孩总是在人背后出现,脚步声跟着你的脚步声,等你一站住,她便问你:你看见我的红衣裳了吗?年轻人还好,撒丫子就跑,可先后两个老头都是这样被吓死的。渐渐地,为民路那一片,一到晚上,尤其是阴天,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正常,冤魂变厉鬼,自然不会散去。只是,这和唐家请出马仙有什么关系?”
“我正要说呢!”祝一帆道:“唐家的儿子死后,唐家其他人,不止一次,睡梦中醒来,看见那小子正举着一把菜刀站在自己面前。一开始,全家人虽然吓得够呛,可都觉得这是自己孩子,留恋不走,莫非有什么心愿没满足?所以,唐家人又是做法事念经,又是烧纸钱纸扎,总是,就想着把他安安稳稳送走。没想到,变本加厉,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唐师傅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肚子。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就像是闹着玩。唐师傅有些火气,猛地睁开眼,正要骂自己的媳妇,谁知道,却看见眼前悬着一对黑色的死人穿的元宝鞋。惶恐间,顺着鞋子往上瞧,大红色的寿字裤子,大红色的寿衣褂子,然后便是——唐家老太爷青灰色的脸,还有半吐的舌头。原来,是唐师傅八十岁的老父亲,竟然半夜里,不知不觉地在唐师傅的床头吊死了。掌峰,是不是有点诡异了?”
我淡定道:“正常,这就像是传销组织,他们都是在拉人,只有拉一个人,自己才能解脱。我猜,没过多久,唐家晚上闹事的不再是那个小子了,换成老爷子了吧!”
“啧啧,到底是掌峰,让你说中了,确实如此。老爷子死后没几天,大半夜的就出现在老太太的房间了。据描述,那老爷子两眼冒光,手里拎着一根绳套,就要往老太太头上挂。多亏老爷子死后,唐师傅长了个心眼,家里养了一只黄田园犬,那大黄狗估计是见了老爷子了,汪汪一阵狂叫,这才把其他人叫醒了,七手八脚地把已经憋得脸色发青的老太太给救下来了。”
我不禁咋舌道:“我还真很有点感兴趣了,这地方风水有多凶啊,鬼祟能如此猖獗。”
“可不是嘛!”祝一帆道:“唐师傅眼见着自己的老双亲差点都折在这,悲愤之际,全家迁走了。不过,迁走钱,他特意出了关,找了关外最有名的出马仙,也就是这位堂六,不惜花费五十万重金,就要一个结果,收了那红衣女孩。为什么找到关外去了?因为附近的各路天师都知道这里已经死了十五六个天师的事了,没人敢接。”
我一笑道:“那这位堂六先生来拜访你的时候,你难道没告诉他这里的情况吗?”
“嗨,说了,我能不说吗?可是这堂六自恃本事高强,无动于衷啊。还告诉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此次出关,就是替天行道。其实我也知道,什么天道啊,主要是那五十万诱人。”祝一帆叹口气道:“不过,这家伙确实有些本事,他是那些天师中,第一个大半夜从里面杀出来了。他扑到我店外的时候,身上挂着一只死狐狸,一只死黄鼠狼,怀里也掖着一根断了的蛇,据说那刺猬和灰仙老鼠连个尸首都没剩下。我看见他身后,弥漫着一团黑色的影子,正气很盛,估计就是他的第六个堂口——黑妈妈保了他一命。不过,等他一进我店,连那黑影子也散了。可以说,这一战,他真的是折了他六个堂口,一无所有了。我想问到底什么情况,但是他闭口没说,说是为了我好。我也只能以鬼医之法,给他做了简单的医治。其十二道经脉,断了柳条,满嘴的牙齿,一颗没剩下,头皮都被撕去了一半。”
我道:“他说的没错,没告诉你确实为你好,因为,那天你门外,一定有东西跟过来了。”
祝一帆喃喃道:“如此说来,他还真是够意思。不过,等我第二天把他送走之后,过了几天,过路的朋友就告诉我,正堂六回到关东的第一天,还是死了。大半夜的,不知道怎么,就被剁成了肉沫,据说那肉碎的都可以做饺子馅了……”
啪啪啪……
外面起风了,好像好下起了雨,雨点正在不紧不慢地拍着窗子。
“行,这故事有点意思!”我将最后一棵瓜子吃完,拍了拍巴掌道:“你去睡吧,明天的事,明天早上再说。”
“好嘞,我也确实困了!掌峰,你和灵子睡里堂,我睡外边!”祝一帆道。
我一摆手,淡淡道:“你去里面吧,我在外面。”
见我面色冷峻,不容商量,祝一帆也只好点点头,进去了。
我捋了捋碧瑶的长发,站起身,冷笑一声,走到窗帘前,轻轻将窗帘拉开了……
哗啦……
一片红!
七八个穿着各式衣服,但清一色都是大红色的影子倒垂了下来。一个个脚悬屋檐之上,惨白的脸蛋子倒垂平挺着,隔着窗子直勾勾看着我,而远处的胡同口,昏黑的路灯下,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露出一丝狞笑。
啪!
我将嗑瓜子之余不经意间画的一道上清箓贴在了窗子上,大大地打了个哈气,哗啦,重新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