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进看了一眼院中的下人们，低声道：“老罗，你说这伙人中，会不会还有细作？”
“说不准！”我淡淡道：“这些人本来都是朝廷赏赐的仆人，可其中竟然混杂着天萨满身边的神奴，由此可见，在安排这些人的时候，是有人特意关照过的。因此，他们之中，不管是有左相的人还是右相的人，甚至是皇家的绣衣使者，都不足为奇。”
“可以判断，这件事就是仆散家族做的。可没想到，他一个右丞相，竟然能让天萨满给他做事，看来这个仆散保国确实不容小觑啊！”木头道：“以后咱们还是小心点，这看似是独虎信的府邸，可耳目到处安插，你现在说的一句话，搞不好一会就到了皇上耳朵。”
想想也难怪。
独虎信这次表现的确实有些太惊艳，朔外一箭射死了小拔都，不顾上令，怒斩副将陀满奴，然后风驰数百里，挥师入京，威胁京畿大营。如此动作之下，不但没有被怪罪，还被从一个无阶游民，直接提拔成了四品将军。
这样一个人，自然有人对他感兴趣。
右丞相会想，我借口杀了他的全家，他会不会报复于我？
左丞相会想，如此棋子，可比他父亲有用多了，必须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下。
皇上会想，我错杀他全家，虽然免他罪责，提拔恩宠，可他心里会不会对我依旧有怨言？
所以，这几十个下人中，多几个细作完全在情理之中！
“将军，没事了吧？”姚广胆战心惊的话音让我在思索中回神了过来。
“没事了，告诉大家都睡吧！”我看了一眼门外道：“明天早上，把外边那半颗头骨埋了。”
姚广点点头道：“要不要报告给京兆尹？让他们查一查？”
我摇头道：“不用了，记着，今天的事，不要对别人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早上，准备去左相完颜鲁府上赴宴。
原本，我就随便穿了一身戎装。
可姚广却说，昨晚上了下了半夜的雨，今天微冷，让我换了一套衣裳。
这衣裳明显是汉化的女真服饰，上衣和明代的锈袍很像，冰蓝的上好丝绸，饰雅致的竹叶花纹滚边。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枚质地精良的白玉。下面是似裤似裙的大袴，袴风两侧绣着一对金线坐堂虎，这是我军职的象征。后背披着一件白色大麾，就连脖子旁边的大风领，也是纯白色的狐尾。你别说，这古代人的衣裳穿起来复杂，两个丫鬟加上姚广溜溜穿了十多分钟才给我穿好，可看起来确实帅呆了……
“啧啧，人靠衣服马靠鞍啊！”刘大进揶揄道：“这才是一副浪荡公子哥的形象，要是现在你去青丝馆，我敢打赌，那些姑娘会疯了是的往你身上扑！”
“不可胡说！”姚广板着脸道：“将军如此正装，怎么可能去见那些残花败柳？”
木头笑道：“呦，老姚你品味还挺高，难不成你还给将军介绍个大家闺秀啊！”
老姚不再吭声，但却将我佩玉擦了又擦，衣领正了又正，一副谨慎细心的样子。
临出发时，趁着姚广去牵马的功夫，我朝木头、秃子叮嘱，今天左相府上，必定会有不少的达官权贵，到时候仔细观察，然后旁敲侧击，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形迹可疑之人。
到了完颜鲁府上，我才发现，我还是低估了古代富人阶层的奢华。
这完颜鲁聚会的地点在他自己家的花园里，可这花园足足有七八个足球场那么大，到处都是珍贵的花草，面前还有一汪湖泊，明显是江南格调，由此可见，这大金国的权贵们是多么羡慕汉文化。
至于聚会的人，也足足有七八十位，按照姚广偷偷给我的介绍，这些人中，一二品的在京大员就有十多个，还有一些都是附庸在左相手下的文人墨客，像我这小小的四品官员，在其中几乎就是末流。
不过，就独虎信的这个个头和长相，再加上姚广静心安排的穿着，当我出现在人群里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而且，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我一出现，就有一大票人迎了上来，个个面带笑容，犹如粉丝见到了明星。这其中就有一些官衔比我还高的……
“独虎将军年少有为啊，有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我大金国才会永远昌盛下去！”
“是啊，没辜负左相的一片爱才之心。”
“呵呵，小将军杀了陀满奴那厮才是解恨，给左相撑着脸面！”
“如今小将军是左相的红人，更是皇上的爱将，以后咱们同在一营，还请将军照顾……”
一众不认识的人上来就叭叭叭一通七嘴八舌，老子还真有点蒙。好在姚广似乎是见多识广，在一旁全都替我回了过去。
“黄金装战马，白羽集神兵，看看，咱们今天宴会的主角独虎将军到了！”此时，坐在湖边正悠然品着茶的一个老头站了起来，笑吟吟朝众人说道。
姚广赶紧在一旁低语道：“将军，这就是完颜鲁了，既是左相，同时也是皇族近亲。”
老头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笑意盎然。这人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如别人所传，温和慈祥，犹如邻家大爷。但是，在我眼中，其尖鼻阔骨，眼中有雾，这确实一个城府很深，而且极其狡诈之人。
我上前按照女真人的方式要弯腰施礼，可完颜鲁却犹如长辈一般，拉住我隔壁一笑道：“自己家中就不要施礼了，随意一点。何况，我有愧于你啊，令尊如此忠义之人，却没能保护下来……唉！”
完颜鲁让我坐在自己身边，和声细语地说着家常话，而众多大员却站在一圈，看着我们俩。说实话，有点像是动物园里正在接受园长接见的大熊猫，我知道，在他们讨好的笑意里，我既是国宝，却也只是一个用来观赏、游乐的工具！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独虎少爷啊，倒是孔武有力，像个将军！只是，我听人说，独虎少爷还是京城文人中的翘楚，呵呵，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虚名。我记得咱们大金国的将军中，有一半都不会写自己名字吧，哈哈！”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嗓子尖细的笑声。
我心道，这又是哪来的撮鸟？听着就是一副娘娘腔，不会是宫里来的吧……
《六指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