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奋起反抗,不就是厌恶不公,厌恶欺诈,厌恶阴谋算计嘛!
门长吏带路,一路过九重殿,径直来到了冥主阎罗殿。
高堂上一身玄色九龙袍的正是阎罗王,周围四道判官,八方案曹各自忙碌,全然没有旧日府衙森森之态!
“阎君,殿下三人,从北门入,求见天子!”门长吏将我们指引给了阎罗,便出去了。
那阎罗和和气气打量了我们一番,赶紧问道:“堂下何人,为何见我,可有冤屈,速速报来,吾势必为汝做主!”
刘大进一听,不禁瞪眼,上前低声道:“老倌,你装模作样什么?你敢说不认识我们?你贵为一界之主,有洞若观火之能,我们虽然变了模样,但魂体不便,你岂能不认识?”
阎罗王平静一笑道:“恕吾眼拙,未能认出。”
“你……”刘大进无奈,只好拉起我的手道:“你可认得?”
阎罗静视,皱眉道:“六指?”
“对,六指!”我干脆道:“我是罗卜!”
“呵呵,尊下开玩笑了。罗先生已带着五行大军,永驻天界了,怎么可能在这里?再说了,先生虽面容俊秀,相貌堂堂,可和军主有异,修为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切莫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罗卜!”我从阎罗王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他未必不知我是谁……
“可我真的不认识你!”阎罗王肃然一笑道:“不过尊下放心,这天下重塑之功,罗先生有盖世可表。老朽必当谨记于心,所以,大小政事,不敢疏忽,绝不辜负罗先生之托!”
我哑然失笑,但也只能耐着性子,放低姿态恳求道:“我真的是罗卜,我……求你替我找一个人,然后帮我重登天界!”
“卜爷,你求他?用的着求他,别忘了,这江山是咱们打下的,他阎罗就是个坐享其成……”
刘大进气愤至极,可被我拦了下来。
阎罗王还是不气不恼,平和道:“尊下不必再言。如今天下初定,不容再有变故。没有人愿意在回忆战争,那等苦难,忘却也罢。何况,青云瀑已收,三界重立,怎么可能再登天界?退一万步讲,罗君就算在这,以他的为人,也绝不会在因为自己,扰乱三界秩序。这盛世,不是他的所愿吗?所以,您不要再说了!”
阎罗王淡淡地佛系的看着我,眼神镇定从容。
可越是镇定从容,我越发明白,有些事,不过是不愿意说破而已!
“你说的没错,如今世道,正如他所愿!也罢,祝阎君永远像今日一样,打理好这个幽幽冥界!”我转过身,朝刘大进道:“走吧,咱们不属于这里了。”
“这是什么?这是过河拆桥!善忘,善忘的人们啊!吃饭的人,忘掉了种地的人;安稳的人,忘接了战死的魂!”刘大进仰天怒吼道。
“送客!”在所有冥吏惊愕眼神的注视中,阎罗王平静地含笑说道:“三位也是关心天下之士,同时和我一样,也是仰慕罗君之人,难得,难得,要礼遇而待,城门吏,代我以贵宾从南门送出。”
我一笑,转身而出!
阎罗王的神色已经说明,他认得我,只是不想认得我。再多说也是徒劳无益。
这个世界折腾的太久了,没有人希望再有半点波澜。
所以,索性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能怪他,只能怪坏的世道太久了,人们渴望安稳。
其实到了这时候,我已经彻底释然了。
阎罗城南门,也叫别卿关,是阎罗城九门中,规格最高的送客门,阎罗也算是念了旧情。
门长吏带着我们三个一直到了别卿关,然后拱了拱手,关门而去。
城门外,薄雾夭夭。
天下之大,竟然没了安身之处。
故交虽多,却都泯灭在了现实中。
我正心生去念之时,忽听雾霭中传来了沙沙声,像是扫帚在动,有一老腔清唱道:“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生是死来生如死,死是生来为来生……先生如今可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