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单以一个小蓝人就下定论,多少有点仓促。
正因为如此,我决定在正午时分,潜入半步多,问个明白。
就像阳间的子夜时分一样,正午时刻是冥间阴气最衰竭的时候,这时候鬼影最少,尤其是修为低的鬼魂,都会躲在暗处避阳,而阴兵也会尽量避开这个时间活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时间还早,我带着苍颜去了一趟忘川河畔。
在这里,孤独地耸立着一座石碑。
当初我和钟馗约定,他必须在这里给小姝立起一座石碑,三节周年要有人祭奠。
如今,不过百十年光阴,石碑已经成了断壁残垣,早已经不见了祭奠和供奉的痕迹。
看见这石碑,我便想起了小姝慷慨赴死的场景。
“钟馗啊钟馗,你食言了!”我长叹一声,蹲下身,将那断掉的半截碑面抱了起来。
“小姝……”
苍颜一张口,眼泪就流下来了,双手一点点将淹没在黄沙里的“范小姝”三个字掸了出来,轻轻摩挲着……
“这么多年了,我们没有来看你,你一定孤单坏了,是我们不好……”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小姝啊,小姝,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在梦里惊醒,如今回忆起来,还是方静斋的日子最有意思。
从忘川河畔回来的时候,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这么多年了,我和苍颜在阳间看似逍遥,可是,这每一日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修行。我总觉得,这日子来之不易,老史的血、阿雅的血、小姝的血无时无刻不告诉我,我该珍惜眼前的生活。所以,我加倍地对活着的人好,加倍对苍颜好,为了桃都山的安危,我可以所有事情都不计较。
可我从没有意识到,有些时候,我自以为善意和大度的举动,其实本来就是一种软弱。
小姝断掉的墓碑就像是一把匕首插进了我的心脏,一百多年前还没闭合的伤口又一次剧痛起来。
从忘川河归来,日晕的已经升上了天顶。这是冥界一天中最亮的时刻,一丛一簇的鬼气消散掉了,来来往往的大街上,已经没了一个鬼影。
以我和苍颜的修为,这点熹微的光线并无意义。
我们俩穿过鬼市的街头,来到了半步多的门前。
店门关的紧闭,上面有篆字告牌,上写“正午杀魂,暂停营业”八个字。
苍颜面无表情,一伸手,便将这告牌断成了两截。
这姑娘脾气上来了,推门就要进去。
我拉住她的手,朝后指了指。
苍颜意会,跟着我轻踱步禹,绕道了这店的后门。
半步多后门口站着两个阴兵,都带着巨大的灰顶子帽,毫无生气地靠在那里。
“咳咳!”我轻咳一声,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两个昏昏欲睡的家伙猛地站直了身体,断喝一声:“谁?”
我谄媚一笑道:“官爷,别急,是我呀!”
“你?你是谁!”两个阴兵用帽檐遮挡着光线,怀疑地看着我。
我道:“我?不认识了?我是布凯车·布舒夫斯基啊!”
“不开车不舒服司机?”两个阴兵有点懵,估计也想不起我是哪位,便问道:“说,鬼鬼祟祟来这干什么?”
“嘿嘿,回两位官爷,我捉迷藏呢!”我傻乎乎笑道。
“滚开,想死吗?跑这捉摸迷藏!哪来的神经病!”两个阴兵怒骂一声,估计是都不想触这正午的霉头,厌恶地朝我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