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文源阁书册不同于旧书,为方便借阅皆用新纸印制,所有书籍,皆以母册为范……”
在一番解释之后,王权才问道。
“这位先生,如果你要是与清河长住不妨办上一个借书证,方便借书,当然,如果你是去清河书院,自然无须借阅,书院之中,也有藏书楼,只要是这里有的,书院中自然也有,而且以后,每府每县皆会建图书馆,供本地士子借阅……”
花了二块银圆办了一张借书证的陈永华,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办这借书证,毕竟他很快就会离开清河,也许是想用这二两银子,资助这对寻常士子开放的文源阁,也许是因为一时的心情激动。
可即便是办好这借书证,直到坐于那明亮的窗前——一色的玻璃窗皆是朝南向阳,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入屋中,只让这屋中明亮非常,不见丝毫昏暗,即便是王府的公堂也不见得有这么明亮。
“这书纸……”
在展开纸的瞬间,陈永华便发现这书纸与寻常的书纸截然不同,不见寻常纸张的绵软,反而极为挺括、光滑。
“似乎和寻常纸张有所不同?”
疑惑中,陈永华把书拿在手中,发现这书册沉甸甸的,不似寻常书册那么绵软,显然是纸的关系。再往那边书架看去时,他才注意到,书架上的书都是竖立着置于书架上,与家中将书籍平置于书阁中截然不同。
“难道是纸的关系?”
陈永华疑惑的思讨着。
不过他并不知道,为了印书,朱明忠用了整整化不高的排字工而言,出错的概率反倒大于雕版,成本也未见经济;而子、集等杂书倒是发行量小,品种多,本来适合用活字的,但写这些的往往不是殷富官宦就是才子学士,对于他们而言,雕版印刷可以讲究刀工字体的风格特点,而活字印刷则只能用呆板的印刷体,明代胡正言发明套色雕版彩印之后,雕版对于这些人的魅力就更大了,而且他们的财力通常也能承担这样的开支。如此一来,这木版印刷反倒更为流行。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西方的活字印刷因为是字母,其活字制造法是用钢模来冲制字模,再制活字,用于印刷,而中国的活字印刷仍然采用雕刻金属活字,成本自然高昂。
而在清河铅活字之所以能被迅速接受,正是因为书局不需要再像过去一样,请刻工雕刻铜字,而只需从铸字局买活字既可。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民间流行的话本小说等,这些书本自然适合活字印刷。
而过去千年不变的经史子集出版为主流的模式,使得易于保存初样、适于重复印刷相同文字的雕版成了中国印刷界的主宰。但是现在,随着实学在江北的盛行,加之各种专业类书籍的印刷,灵活方便的活字取代昂贵笨拙的雕版就成为了必然。
看着手中印刷极为精美的书本,陈永华自然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铅活字以及纸张当然还有图书官背后隐藏着的“大阴谋”——通过对书籍的推广去传播实学,通过实学的传播去改变儒学,进而改变整个社会的“大阴谋”。他甚至不知道在清河书院之中,身为山长的朱之瑜除非了孜孜不倦向他的学生们讲述“以实用为贵,以涉虚为戒”之外,同样也不止一次的告诉他的学生们“教育为立国之本”。
而如何发展教育,兴办学堂,印刷书籍,就是最简单的方式,而最终,这些看似并不怎么起眼的书籍以及分布在各地官办图书馆,将会从根本改变一切。
毕竟,在这个时代,书籍原本是由少数人垄断的,而当朱明忠刻意的修建图书馆,向世人开放图书馆的同时,图书馆中的成千上万卷“以实用为贵,以涉虚为戒”的书籍,就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人们的心态。
甚至就连此时,身处“文源阁”这个看似与寻常藏书楼中的陈永华,都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着改变,而改变的他的不是其它,而是手中的这部《职方外纪》,这是一部欧洲中世纪地理知识和16-17世纪世界航海发现的地理知识,过去这部由艾儒略、扬廷筠译写的书籍,仅局限于少数人家中,其影响自然非常有限,而现在通过图书馆,任何人都可以借阅,都可以从书中一观世界之大,从而大多数国人坐井观天的心态。
而翻看着这本书的陈永华,更是用一种愕然的心态看着这书,尽管在厦门时,他曾与西洋人接触过,但却从未曾想过,世界会有如此之大,而在中华之外,居然还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整整一天,陈永华整个人都沉浸于这书籍之中,当然不仅仅只是一本《职方外纪》,还有包括《西方问答》在内的诸多书籍,他同样也借来一一翻阅,直到太阳下山时,在管理的督促之中,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这“文源阁”时,回头看着身后的“文源阁”,他才感叹道,
“今始方知道什么是坐井观天!什么是无异于井蛙。”
于唇边感叹之余,陈永华却看到一旁的田三,同样也是一副可惜之色,
“只可惜,这天色暗了,若是能再看了几个时辰,就好了……”
这才他方才想起,粗识文墨的田三也与他一样,一同于书阁中看书。而直到这时,陈永华才注意到,此时离开书阁的并不仅仅只有读书,甚至其中不乏一些身着粗布衣裳的贩夫走卒……</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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