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院里，噼里啪啦顿胡乱响动。
秦桑埋着头闷声立在游廊里，前来接班的柳枝捧着红酸枝木托盘走来，听里面的响动，轻声道，“老爷在里面”
秦桑摇头，四下看了看方道，“老爷不在，陈妈妈在”想了想凑到柳枝耳朵边上轻道，“昨儿老爷宿在秦姨娘房里了，夫人气得”
秦桑没有具体说出来。
可她的表情说明了切。
柳枝当机立断将红酸枝木托盘递到小丫鬟手中，决定离正房远点再远点。
正院的小丫鬟都不敢近身，里间只有陈婆子温声劝慰，“妾室不过是耍弄的玩意儿，那秦氏都是近三的人了，老婆子还不信她能玩出个什么名堂来”
李氏气得眉目扭曲，五官狰狞，将桌上那只青釉瓷的茶盏拂落在地。
“啪嗒”声砸了个粉碎
“赵显是在打我脸啊”李氏咬牙切齿，“早不去晚不去，偏偏父亲没帮他赵显兜好底儿的时候去西跨院这不就是在满院子面前打我脸宣示着李家对他没用了，他赵显翅膀硬了要飞天了”
是
西跨院那几位姨娘都是她着手纳进来的
那能怎么办
她没儿子，她总得咬碎口银牙，忍着憋着给赵显纳几房妾室以示她大度贤淑啊
她更是个两个全照着白九娘的样貌来挑来选。
秦姨娘的眼睛像白九娘，唱戏那吕姨娘身段像白九娘，连几个通房都有几分与白九娘形似她已经足够卑微了...所幸赵显对这几房姨娘都兴致缺缺，倒是没有偏宠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说再纳个年轻的...
可如今呢
父亲刚刚教训了他顿，他转脸就去进了妾室的屋子
这不是把她的颜面拿到地上踩是什么
李氏无名火升腾而起，“去把老爷的小衣袜子都拿到秦姨娘房里去，让她做”
陈妈妈略微犹豫，“这都是近身物件儿，理应是最亲近的人”
“呸”李氏狠狠啐了口，眼眶发红，“这么多年了，赵显可曾拿正眼看过我次既然我成不了他近身的人，他放在心尖尖那人又早死了，我总不能将白九娘从土里拉出来挫骨扬灰吧死人我动不得，折磨下活人也叫赵显心疼心疼”
自家老爷贴身的衣物，总不能假借人手，拿给丫鬟做吧
李氏喉头发苦，目光狠辣，“把赵显年的小衣小裤都拿给秦姨娘做，让她五天做完。”
秦氏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养尊处优了这么十年，这连天连夜地烧眼睛，累也累死她
陈妈妈眼波转，当下明白了李氏的意思，从内厢里收拾出筐白绵绸吩咐小丫鬟给秦姨娘送去。
女人要折磨女人的法子多如牛毛。
李氏往日从未折磨过通房妾室，是因为没必要。
大家伙不过都是白九娘的影子，都是可怜人。
可若是有人敢冒头掐尖，给她正房太太脸色看
李氏目光阴沉，再吩咐陈妈妈，“妈妈去李府趟，告诉父亲，这人情不用求了赵显欺人太甚，咱们也不需要念着他，捧着他，且给他点教训看吧”
陈妈妈琢磨了半晌，应声而去。
这院子里臭气都没有流言传得快，还没到五日，李氏拿细碎收拾给秦姨娘受事便在院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了，六安学给赵老夫人听，赵老夫人再安排赵管事说给赵显听，赵显听接连两日全都宿在秦姨娘房中。
赵家安静了十几年的后宅终究起了些许波澜。
作为投石者的赵大姑娘心绪平静地将蝴蝶夫人传十二册全套看完了，听官妈妈碎碎叨叨地念，“秦姨娘派了小香秀来问大姑娘，她要不要在老爷跟前哭两声秦姨娘说自个儿能屈能伸，于哭哭啼啼事倒是还算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