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会众人都很吃惊,也都很替刘泽之担忧,见戴笠还算平和,稍稍安定了一些。只有毛人凤、周成斌、徐逸轩等了解戴笠的人知道:越是如此,越是不妙,大发雷霆,倒未必会严厉处置。
刘泽之镇定的答道:“属下与倪新,私交甚好,以前是敌人,出手自不能留情,日本人投降,战争结束了,属下曾向毛先生求情,求他饶倪新一命,被毛先生拒绝了。可要看着他被明正典刑,还要被游街示众,受辱人前,属下实在于心不忍,倪新,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以私害公,属下不敢;以公害私,属下不忍,不得已,出此下策。请戴老板体念卑职的苦衷。”
戴笠拿起茶杯,喝了两口,众人屏气凝神,都不敢出声。戴笠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墩在桌上,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反了!”
众人心中无端的一寒,都坐不住了,不约而同的起身肃立。
周成斌硬着头皮劝道:“戴老板息怒,刘泽之怎么敢?都是属下平日过于纵容……”
徐逸轩插话道:“属下本来的安排:下午还有一次对倪新的审讯,会用刑。现在……属下请命,立即抓捕倪新的老婆,她知道的也许比我们想象中得多的多。”
刘泽之答道:“倪新的妻子,鹤子,属下
送她离开了上海。”
徐逸轩再一次吃了一惊,却隐约有点欣喜:事态越来越大了。他故作怒不可遏的问道:“刘泽之!你把鹤子藏到那里去了?毛先生曾面命你:鹤子不得离开上海。那个时候,我就在场,你胆敢抗命?!”
“鹤子去了哪里,恕我不能相告。”
徐逸轩怒极反笑:“好,好,晚上的记者招待会,如何应付?军统如何面对各界人士?戴老板如何下台?这些都不在你刘泽之的考量范畴之内吧?”
周成斌说道:“只说倪新突发重病,猝死,也不是交代不过去;鹤子,一个无知妇人,她能知道什么?戴老板,刘泽之对长官一向敬重,不过是一时想左……”
“敬重?”徐逸轩冷冷的反唇相讥:“真的敬重长官,他就不敢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刘泽之,只怕在你心目中,李士群,才是你必须服从的长官,而倪新,才是你可以交托生死、托妻寄子的战友吧?”
刘泽之看着徐逸轩,没有答话。
周成斌反驳道:“徐处长,言过其实了!总不能因为刘泽之一时糊涂,就抹杀了他数年来对军统的忠诚!”
“一时?哼!成斌,你刚到上海,可能还不知道,毛先生命令刘泽之铲平李士群的坟墓,我想请你去普济寺问问主持,刘泽之是怎么交代他的!礼聘风水先生择选阴宅,雇用和尚、道士做超度道场,还备下了柏木棺椁,花费不菲吗,徐某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周到的‘铲平’!刘泽之,你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不能示人,所以百忙之中一手办理,不肯假手与任何人,对吧?”
刘泽之还是没有说话。
周成斌奇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逸轩冷笑道:“我知道有什么稀奇?都是干情报工作的,能瞒得住吗?刘泽之敢做,就应该敢当!”
“都给我闭嘴!”戴笠铁青着脸命令道
:“来人!把刘泽之给我押下去,关起来,听候处置!”
张占、傅铁山应声而入,不敢违逆,示意刘泽之遵命,刘泽之没有说话,顺从的交出佩枪,跟着二人离开会议室。
地下室一间空房内,刘泽之苦笑道:“连禁闭室都还没有来得及布置,何况牢房了,我坐过76号的牢房,军统的牢房,也不能少了我啊。”
张占正要劝解,刘泽之又道:“给我纸笔,我把经过写下来,不劳徐处长审讯了。”
张占心道:自首总比被审出实情,好一点。答道:“好的,我和铁山等着。”
过程并不复杂,十几分钟,刘泽之就写完了,说道:“请替我交给戴老板,还有,倪新写了一份《自供状》,也请一并交付。”
张占、傅铁山均是一喜,对视一眼,张占答道:“没问题,那我们先走了,门口有两名警卫,有什么事……我也是多此一举,那是上海分局的人,还能难为你这个副局长?老刘,按说不该我说:你啊,做的太鲁莽!铁山,你说是不是?”
傅铁山点头道:“是太鲁莽了,刘副局长,我会在戴老板面前为您求情的。”
“谢谢你,铁山。”
张占拍拍傅铁山的肩膀:“铁山,够义气!我还正想着怎么开口求你那。”
会议室内,一直没有开口的毛人凤劝道:“戴老板,如何处置刘泽之,先放一放,继续汇报工作吧?时局不稳,在座的很多人离开岗位太久,也许会出纰漏。”
见戴笠点了点头,毛人凤又道:“都坐吧,站着干什么?”
会议室内凝滞的气氛略有松动,周成斌微微松了口气,开始汇报工作。
十二点整,工作汇报结束,戴笠命令道:“其他的人都去忙吧,成斌、逸轩,你们留一下。”
与会的巩肃和、崔峰等人虽然担心刘泽之,却自知人微言轻,不敢开口求情,纷纷遵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