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曾向影佐祯昭提出过,被他回绝了,而且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本想着等鹤子分娩了,再做安排……鹤子,自小金尊玉贵,嫁给我……当初我就知道不妥,曾想过远离这段感情……”
刘泽之苦笑道:“感情的事,是想逃,就能逃得开的吗?”
“是啊,泽之,徐小姐的事……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对不起’……”
“唉,建雪,她是军统的特工,能清清白白的走,我已经非常感谢了。唉,我想你没想过逃离吧?”
倪新举起茶杯,说道:“带着鹤子,能逃得了吗?天下之大,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泽之,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不计前嫌,关照鹤子。”
“你先别谢我,嫂夫人的情况,不太好。”刘泽之也不讳言,详细介绍了鹤子的近况,而后说道:“心病还要心药医……”
倪新痛苦的抱着头:“可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鹤子,她很单纯,喜欢认死理……还有娇娇,我哪配做父亲,做丈夫……”
刘泽之默然叹息。
许久,刘泽之又道:“老倪,谢谢你,通过贝医生提醒我,让浦江躲过了一劫。”
倪新抬起头,答道:“你也不必谢我,我也是中国人。记得因为相原信义,你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你说:‘日本人居然想发动亵渎人类良知、底线的生化战,是不会成功的。老倪,你也是中国人,面对用这样无耻下作手段对付中国同胞的侵略者,你助纣为虐,心下就没有一点愧疚?’,你的话,对我触动很大。”
“在分水,你又放了我一马,对吧?万恒暴露后,你也没有尽全力追捕其他的人吧?”
“是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想明白了。泽之,刚才我说,我想见你的目的,不仅仅是托付鹤子,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愿闻其详。”
“我想亲口对你说一句:我错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刘泽之却很受震动。
倪新又道:“泽之,我对国家的爱,不在你之下,你信吗?”
刘泽之很肯定的答道:“我信,你为日本人效力,不是因为鹤子,虽然你很爱她。你是真的相信大东亚共荣圈,对中国是最好的出路。”
倪新无限感慨:“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有你这句话,我死而瞑目了。是的,我负笈东瀛,眼见着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日渐强盛,而日本,曾是中国的藩属,同文同种。日本擅长向强者学习,所以才有了长足的发展。中国,为什么不能走一条已经被实践证明走得通的路哪?而局促与四岛之地的日本,要想进一步发展,和中国结盟,是最好的选择。”
刘泽之答道:“你的这些看法似是而非。”
“是的,所以我说:我错了。日本的强盛,特别是甲午海战之后,刺激了全国上下的野心,大和民族自认为是优等民族,要抢夺更多的生存空间和资源,而中国,这个日本人心目中的劣等民族,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日本,是不会带领中国走向富强的,他们只是要殖民中国。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否则,我也许会和你、周成斌、郭烜等人,并肩战斗。”
刘泽之不知该说些什么,付诸于默然。
倪新又道:“泽之,我说这些不是乞活,军统三大王派杀手,其中的两个,张弛、戴如折损我手,还有郭烜、孙文凯、孟霄杰……我双手沾满了军统特工的鲜血,戴笠也曾因我炸毁盘尼西林生产线,大伤颜面。”
刘泽之不愿虚言安慰,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话。
倪新喝了杯茶,平静了一下,说道:“泽之,在76号的牢房,
你曾说过:如果你可以选择,你希望有一个周成斌这样的长官,像我这样的兄长。今天我要对你说: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兄弟!可惜,生不逢时,今生今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等来世吧,来世让我做你的长兄,护着你,看着你长大……”
一阵难言的酸楚袭上心头,刘泽之几乎落泪!
倪新恳求道:“泽之,求你两件事:给我一个军人的死法,还有,替我照顾鹤子,行吗?”
刘泽之闭目不语,倪新又道:“泽之,求你了——”
刘泽之突兀的问道:“老倪,你和李士群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亲表哥,抚养过我几年,他落水做汉奸,是我从中牵的线。”
“明白了。”
“是我害了他……”
刘泽之不以为然:“没有你,他也会找别的渠道,如果不是李士群自己愿意落水做汉奸,你怎么可能说服他?”
倪新苦笑道:“是我误了他?仰或他误了我?谁能说得清楚?泽之,如果这两件事你都办不到,那就陪我下盘棋吧。”
刘泽之叹了口气,答道:“好,来人,给我找副象棋。”
看守很快送来一副象棋,二人对弈,第一盘,倪新惨败;第二盘,刘泽之执意让他一車一炮,倪新还是败下阵来;第三盘,双方和局。
倪新笑道:“算了,不是对手,最后一盘也是你让的我。唉,泽之,做特工,我不如你,就连下棋,也不如你。”
刘泽之起身走到门口,转头说道:“哪里,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特工之一,只有周成斌能差相仿佛,对不起,以前你我是敌手,我不能不虚以委蛇。老倪,我会替你向长官求情的。”
不等倪新回答,刘泽之已经走出牢房。王庚锁上牢门,追了上来。刘泽之命令道:“给倪新拿纸笔,让他给妻子写封信,时间限制在一刻钟,篇幅只限一张,写好后交给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