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新叹了口气,想发几句牢骚,又咽了回去。
鹤子倒了杯茶,递给丈夫,说道:“姨妈来信了,说娇娇很好,亲朋们为父亲奔走,也快有结果了,再有一个多月也许就可以保外就医。对了,还有你的一封信,也是日本来的,几张贺年卡,我都放在书房里了。”
倪新坐在茶几上,接过茶,喝了两口,问道:“又想把娇娇接回来?”
“不,我……”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你以为我不想孩子?不过鹤子,中国的局势……还是过一段时间吧。”
“过一段时间也好,可不是因为什么局势,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又……”
疲倦的倪新没反应过来,说道:“我去书房了,等饭好了叫我。”
鹤子继续插花,完成后满意的打量了片刻,端着送进书房,放在书桌上,问道:“摆在这里可好——”见丈夫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这信是
从哪里来的?”纪群被捕,侥幸逃离,没想到军统还是不死心!李士群,那个如父长兄走了两年多了……
“公寓里的工友每天两次给住户送报刊信件,下午两点多送来的。是不是出事了?”
倪新疲惫的倚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默然无语。
鹤子坐在椅子扶手上,抚弄着丈夫的头发,低声说道:“倪新,我上午去医院,医生说我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这一次,我好想给娇娇生个弟弟,好让倪家有后。”
倪新微微一愣,把脸贴在妻子的腹部,低声道:“鹤子,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你我,该有多好……”
鹤子用手环着丈夫,答道:“我也想,可你有你的放不下,男人的家国天下……”
许久,倪新坐直身体,说道:“鹤子,我陪你出去玩玩吧,去遂昌,好不好?”
“好啊,只有你能走开,遂昌?我记得你说起过,你的家乡吧?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也算是吧,我母亲的家乡。那里有仙霞岭、白马山,还有乌溪江,明天上午八点我回一趟单位,安顿一下,然后就走,就我们两个。”
初一下午五点,周成斌来找刘泽之:“泽之,你看看吧,乔克的助手万祥良发来的电报。”
刘泽之一边拆阅一边问道:“昨天才启用,今天就有电报?是不是有急事——倪新去了遂昌?只有他和鹤子、李学惠三个人。”
“是啊,我也很奇怪,大过年了,他去遂昌干什么?自从谢威被除掉后,倪新出入,戒备森严,爱俪园公寓也无机可趁,这一次为什么只带着妻子和一名保镖?”
刘泽之叹了口气,答道:“遂昌,是李士群的家乡。你还记得以前芜湖的马团长吧?就是我们转运汇丰银行的黄金储备,伪装成李士群的意诚商贸公司的钢锭,在芜湖动的手
。后来借马团长之手追回了钢锭和黄金荣的远东号,免得李士群穷追不舍。”
“记得。”
“马团长和李士群交情不错,和倪新关系也很好,他现在是遂昌守备团的团长。唉,我命武顺送给倪新的三份文件,他应该收到了,才有了此次遂昌之行。老周,你来找我,难道是……”
“是的,戴老板下令锄奸,同时决定重启啄木鸟计划,你总不会忘记了吧?”
“当然不会,可倪新有可能转变,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
周成斌打断了刘泽之的话:“泽之,机不可失!在上海动手,成功的几率不高,就算成功,我们也很可能会有损失。在遂昌动手,毕竟马团长的那个团,既不是职业特工组织,也不是宪兵团。”
刘泽之犹豫道:“……倪新并非十恶不赦……”
周成斌冷冷的答道:“那是你的看法,对我而言,对军统而言,对死在他手里的郭烜、孙文凯、戴如、张驰等人而言,他就是十恶不赦!”
刘泽之默然。
周成斌放缓语气,劝道:“泽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其实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倪新效忠日本人,不是因为李士群;即使他明了李士群死于日本人之手,他不会因为背叛他的信仰。”
刘泽之无力的辩解:“可他……日本人日落西山,也许倪新会明白他以前错了……”
“也许?你也说只是‘也许’,我们没有时间等他大彻大悟——泽之,戴老板的命令,不容讨价还价!”
刘泽之长叹一声,答道:“我同意执行啄木鸟计划,可我有一个要求:由我来执行。”
“理由。”
“我想如果事先能控制住他,亲自问一问……”
周成斌无声地叹息,随即答道:“我不同意,如果你坚持参与,我要和你一起去,由你我共同执行啄木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