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万里浪还在办公室内忙碌着,日本人突然把运输贵金属的任务交给了政保总部,他既喜且忧,喜的是日本人看重,如能顺利把贵金属运到日本本土,大功一件;忧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刘泽之转交特赦令之后,如果战局再这么发展下去,将来的民国政府,能放过自己吗?这还是远忧;迫在眉睫的是猜也可以猜出军统上海分局有意劫夺这批贵金属,他们会不会来找自己?如果会,该如何应对?配合军统让其得手,日本人那里如何交代?万一牵出和军统暗通款曲的事,绝逃不过死于非命的下场。可要完全和军统翻脸,把刘泽之交给日本人,害死了军统上海分局的副局长,何以自处?
一整天患得患失,表面上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调动政保总部所有的力量做准备。谁知一天过去了,军统没有任何动静。他决定先派临时组建的四个行动组和76号来增援的那批人先去南京,以在上海安排码头有关事宜为名,这几天轻易不离开办公室,即使离开,也带上76号的何其莘、谢威等人,不给军统胁迫的机会。
二十一号下午三点,嘉兴一艘游船上,周成斌见到了刘泽之,问道:“没和万里浪见面?”
“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接到你给李奕通过电话发来的暗语,要求把见面时间提前到三点,我就明白了。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现在面见万里浪,要挟他的资本不够,我就自作主张,和崔峰商议后,决定先锄奸,嫁祸万里浪……”
听完刘泽之的汇报,周成斌叹道:“我给你看两份电报抄件,前后相差四个小时,一份是毛先生发来的,另外一份是戴老板的命令。还有这些报纸,各大媒体都报道了张弛之死,什么皇军侦破罪行累累的恐怖分子,淞沪
治安好转可期,什么军统要犯冯根生弃暗投明,一派胡言!”
刘泽之看完,愧疚的答道:“难怪戴老板动怒,戴如是戴老板最赏识的亲信侍卫,死在上海,现在张弛又……都是我无用,连累了您和上海分局,遭此严遣。”
“这怎么会是你的责任?我才是上海分局的一局之长。唉,国难当头,个人的生死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您可能还不知道,当初接到您的命令,本来去上海的是我,张弛说他和冯根生见面后,想再和巩肃和见一面,问一问搞一条纸钞生产线任务的进展……早知如此,我不会同意他的提议,我死了,打什么紧?”
“胡说!张弛殉国,戴老板动了肝火,你出了事,戴老板、毛先生自然也是痛失肱骨。”
“我怎么能和张弛相提并论?且不说能力,他是江山人,民国二十年就跟着戴老板,是军统的元老。冯根生……唉,他双亲建在,实情又暂时无法汇报,戴老板震怒,只怕会受牵连。”
周成斌叹了口气,拍了拍刘泽之的肩膀,劝慰道:“你啊,总是如此看不开放不下,如何是好?
“戴老板命令恢复了你的上校军衔,可见对你,是期望至深,所以责备才严。罢了,我们商议正事吧,戴老板的命令容不得我们讨价还价,你的安排无意中和戴老板的命令不谋而合。冯根生诈降,戴老板并不知情,锄奸,我想从马茂德开始。”
“为什么不是谢威?我已经安排崔峰设法除掉谢威了。”
“我当然不会放过谢威,可目前的谢威,是倪新信重的左右手,出入不会不带警卫。我会派李奕去增援崔峰,一是非常时期,不能再有所闪失,二是把先除掉马茂德的命令传达给崔峰。”
“马茂德?他也是不得已,何况他并没有主动作恶,不像谢威…
…”
周成斌沉下脸教训道:“不得已?那么张弛、蔡坤等人,又将如何?没有主动作恶?滕英、老张是如何落入76号手里的?对叛徒的宽容,就是对殉国的烈士们的不敬!”
刘泽之低头默然。
周成斌不容置疑的命令道:“锄奸的事情按我说的办——李奕,进来!”
在外面警戒的李奕走进船舱,周成斌交代了几句,又在两张斜纹纸上写下了几行字交给李奕。李奕答道:“早该如此!我这就出发,二位长官保重。”
李奕走后,谨慎的周成斌命迟道厚、武顺开船,换个位置停泊。
刘泽之斟了杯茶递给周成斌,问道:“如能如我们所愿:日本人用民船秘密运输贵金属,我们出手劫夺,准确的情报从哪里来?以张占的身份,能搞到的应该只有贵金属的数量、出库的时间。周佛海能帮得上忙吗?”
“这些具体的细节周佛海怎么会知道?以他的身份,也不便打听。而且——泽之,在日本的汪精卫病重。”
“您是说留着周佛海这条线,将来也许会派上大用场?那就只能胁迫万里浪了。”
周成斌摇头道:“锄奸后,栽赃万里浪,也不足以让他把贵金属拱手送给军统。当然栽赃万里浪,是必须的,事后,我需要他帮我们一个别的忙。”
“您说的是,那我们应该从哪里入手?事后?老周,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劫夺贵金属!其他的事,现在哪里顾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