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在火车站旁一家灯光昏暗的地下咖啡厅里,林世荣见到了刘泽之,汇报道:“清晨我见到了原117师军需处处长丁威,把韩长官的亲笔信交给了他,他很感动,当场表明愿效死力,以赎前衍,一口答应转交韩长官写给任恒闻的信。中午,我在中央饭店外一家杂货铺见到了以买烟为名外出的丁威。”
见林世荣深有忧色,刘泽之搅了搅咖啡,说道:“他午餐时找了个机会把信交给了任恒闻,任恒闻却很不上路,对吧?”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丁威说任恒闻吓了一跳,没怎么考虑就一口回绝,还把信烧了。丁威劝了几句,任恒闻几乎翻脸:说是他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不会回头,看在丁威跟了他五六年的份上,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不把他交给日本人了。”
“这也在我意料当中。丁威还说了些什么?越详细越好。”
“丁威说第二批、第三批的整训有可能被推迟,日本人承诺他们师补充兵源,驻地已经安排到了南京郊区。他还说实在不行,他自己逃出来跟我们走。我自作主张婉拒了,我想他在任恒闻身边,比逃出来归队,起的作用大。”
“你做的对。”
林世荣问道:“那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实在不行,就按韩长官最初的想法:刺杀任恒闻!”
“我并不认为需要改变计划,任恒闻的反应……有几种可能,也许是担心日本人派丁威来试探他,也许认为仅凭韩长官的一封信欠缺诚意,有可能是诱捕他。我要见一见任恒闻,越快越好。”
“您说的有道理,见一见?在南京太困难了,丁威说于思文几乎和任恒闻寸步不离,可否等任恒闻回到日本人刚给他划定的驻地?”
刘泽之突然问道:“不对啊,老林,你确定日本人把哗变后的117师的驻地
安排在了南京郊区?”
“确定,我还想着整训都未结束,新的部队编号还没有下来,日本人对仁恒闻不错啊,这可能就是仁恒闻死心塌地的投靠日本人的原因吧。”
“不可能!仁恒闻连带领整个117师兵变都做不到,可见他在117师的威望也有限。南京是汪伪政权的首都,日本人就不怕变起肘腋吗?”
林世荣也觉出了异样:“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对。还有为什么推迟第二批、第三批的整训计划?这不符合逻辑啊。”
“老林,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日本人要调117师上缅甸前线,所以紧急补充兵员。调他们来南京是为了方便开拔。”
“有这种可能,我和丁威分手的时候,约定了联络方式。如果日本人真的是打的这个主意,说服任恒闻就多了几分把握——您在想什么?”
刘泽之很为难:“如果真是这样,任恒闻应该可以拿到……但是到了那个时候,说服他把参与兵变的117师四千余人再拉回去,就晚了……”
“汪伪政府一个整编师在一万人左右,也就是说117师需要补充五六千人,刘特派员,我建议在得到丁威消息后的第一时间,约见任恒闻。可是怎么样才能瞒过于思文的耳目,和他会面哪?”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是否需要改变计划。这样吧,老林,你和丁威保持联系,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能否说服任恒闻犹在其次,关键是说服了他之后怎么办?是利用他得到另外一部分日军增援缅甸的作战计划?这是军统交给他的任务;还是让任恒闻带领部队再次改换门庭?这是他答应韩德勤的,且也得到了戴笠的认可。
这么大的事,刘泽之不敢自行做主,他决定向上峰请示。
傍晚六点,葛佳鹏突然又来了,从刘泽之下榻的饭店房间窗
户可以看见一件挂着的灰色条纹立领衬衣,他放心的走进了房间。刘泽之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说要和你联系。有份电报必须马上发给局本部。”
“崔峰刚送来的电报,接受人是您,必须马上送到。”
刘泽之拿出密码本译出电文,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佳鹏,周局长要来南京了。”
“太好了!这么说周局长策反七十九团的任务完成了?”
“是的,今天晚上九点起事,明天下午四点周局长赶到南京。这是地址和联络暗号,你亲自去接他,我转移到郊区,在你提前租好的那间民房里等你们。”
对刘泽之每天都会更换落脚点的谨慎,葛佳鹏很认可,他接过刘泽之递给他的写在撕成窄条的报纸上的纸条,记在心上,一边烧毁一边答道:“我知道了,您把要发给局本部的电报稿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