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东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老赵,是我,我忘带钱包了,菜都点好了,你派人赶紧把钱给我送过来,出了旅社的门,向西五十米,再向北,路东的苏州锦丰饭庄。”
吃完饭,给刘泽之送钱的特工老钱,手里拎着了两个装有樟茶鸭、镇江肴肉的荷叶包,跟着刘泽之,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回大东亚旅社。拐弯处巧遇段文涛和平川新野,平川新野问道:“真巧,没想到碰上了你们,干什么去?”
刘泽之笑道:“去买点吃的。也谈不上有多巧,江阴才有多大?六十来个小组,撞见了很正常。你们忙。”
看着刘泽之的背影,段文涛奇道:“平川君,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大家都在执行任务,刘泽之怎么有闲工夫出来买东西?这里距离李主任在的周庄镇不近,他为什么没有跟在李主任身边?哎,平川君,刘泽之他们进了那家旅社,就是咱们刚才路过的那家,是叫大东亚旅社吧?”
平川新野很不以为然:“去旅社就去呗,当然是李主任派他执行任务,至于买东西,也没有什么不正常吧?执行任务就不能买东西吗?人总要吃饭,对不对?一路上我们不是也进了好几个饭馆茶楼吗?段组长,你对刘泽之是不是有成见?这两天听你非议他不是第一次了。”
段文涛答道:“我们进饭馆茶楼是为了观察,好确定下一步的行动。平川君,给你说句心里话:我并不是对刘泽之有成见,我是怀疑他,怀疑他就是军
统潜伏在76号里的卧底。”
“什么?”平川新野大吃一惊,李士群亲自交代他段文涛是卧底最大的嫌犯,所以派他贴身监控,最好能通过段文涛找到毛人凤的落脚点,如果不能,也要确定他的身份。段文涛怎么会怀疑刘泽之?是有凭有据的怀疑,还是想把水搅浑?他稳稳心神,说道:“不可能吧?刘泽之是李主任的秘书,是主任身边最亲近的人。”
段文涛冷笑道:“平川君,你来的晚,有些事情并不知情。这个卧底在76号地位不低,周成斌初到上海就掉入了陷阱,是他掩护周成斌逃出了重围;又和周成斌里应外合,设计让小野将军严密监控的犹太人威廉史密斯人间蒸发;后来和郭烜勾结,成功营救周成斌;再后来陈劲松又跑了……你说这一桩桩一件件,一个普通的特工能办到吗?秘书?哼!这种人最容易泄密了。”
平川新野是李士群的日籍秘书,听段文涛这么说,自是不悦,又不好翻脸质问,影响到任务的执行,只好装作没有听见。
晚上六七点钟,刘泽之把下午买来的冷荤摆在房间的茶几上,对赵敬东说道:“老赵,你派人去买瓶酒,我陪你喝点。”
赵敬东摆摆手,答道:“算了,喝什么酒?酒醉误事。哎,你看我干什么?”
“没有酒,我吃什么都没味道——这话是谁说的?”刘泽之嘿嘿一笑:“怎么变了个人?变得我都不敢认了。我看您这官还得升,我要提前巴结好将来的长官……”
“去你的,这不是在执行任务吗?万一出了事,怎么向李主任交代?”
“杞人忧天!你没听主任说毛人凤七号才到江阴,今天是六号,不会有事的。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要我说,我陪你喝点,只要别喝多了就行,喝完了踏踏实实睡一觉,一睁眼就是七号了,别忘了周成斌可是军统的王派杀手,你还记不记得倪新和他狭路相逢,以四对二,一死两伤,人家可是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哪?兄弟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
喝酒。”
赵敬东拍拍刘泽之的肩膀,劝慰道:“别想那么多,又不需要你冲在最前头。这一次攻守易型,敌在明我在暗,伏杀,是最有把握的,并不是和周成斌单打独斗。再说说是七号才到,别忘了一过十二点,就是七号了,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毛人凤明日凌晨抵达,算起来也就几个小时了。哎,泽之,安德森如果有动静,我带人跟踪,给你留几个人,你在这里留守,不要离开房间。按照李主任的计划,我们不会抓捕,会放安德森离开,所以他十有八九还会回这里。”
“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刘泽之权衡利弊,最终只能无奈的决定静观其变。不是没想过不惜暴露身份,突然出手杀掉赵敬东,通知安德森领事会见取消。而后赶赴周成斌告诉他的那家江阴的联络点——红帮裁缝铺,通知周成斌。
不惜暴露身份,甚至搭上性命,不是因为毛人凤本人,而是为了军统,更是为了国家。一旦毛人凤落入日本人手中,对军统的打击将是致命的。两害相权取其轻,与他暴露身份相比,毛人凤被捕的危害更大。
可是找到周成斌又能如何?李士群追踪毛人凤的落脚点,用的不仅仅是跟踪安德森领事这一招。更重要的是按照军统的惯例,为了安全,毛人凤应该已经切断了对外联系,目前任何人都找不到他,除非他主动和外界恢复联系,周成斌和毛人凤联系不上。
安德森领事取消了回见,毛人凤还是会如期抵达江阴,六十个行动组全城监控,毛人凤一行人有多大的可能性逃过众多眼线的追踪?麻生贵由率领的七八百鬼子即将包围江阴城,毛人凤又如何能逃的出李士群布下得天罗地网?
也就是说牺牲了自己,换来的仅仅是安德森领事的安全,这未免太得不偿失了。安德森领事是英国外交官,他私下和重庆政府联系,虽然会引发英日两国的交涉,但是决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与其现在出手,不如保存自己,到最后关头,看有没有机会,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