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佐祯昭说道:“倪桑,你是不是有话要说?那就说吧。”
“是的。主任、将军,属下认为郭烜安排这样一个局,并不是企图取得密码技术,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不露面,将军会以此为借口,备葛为难乔治爵士。而且属下一直有一个预感:军统上海不仅已经得到了全部设备,老乔治手里的密码技术他们也早就得手了。所以投桃报李,不想失信于乔治爵士。”
影佐祯昭大不以为然:“有这种可能吗?为了乔治爵士?虽然彼此之间有师生的名分,到底算不上什么至爱亲朋,冒这么大的险……”
倪新犹豫了一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周成斌、郭烜,他们是君子。李白《侠客行》有云: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虽然这样的中国人很少了,可是一直如缕不绝、薪火不灭。”
影佐祯昭看着倪新,目光里有震惊愕然,也有赏识认同。倪新很平静,反而是李士群忍不住有些担心:这个倪新,时不时就变成个书呆子了。他忍不住训道:“胡扯!周成斌、郭烜等人是我们的敌人,是匪首,什么君子?没分寸!”
影佐祯昭摆了摆手,笑道:“罢了,这也算是一说,李桑不必放在心上。即使真的让你说中了,老乔治和郭烜暗通款曲,只要乔治爵士矢口否认,我们也没有办法。算起来维多利亚女王号还没有抵达公海,可是调动海军拦截乔治爵士一行,动静太大,也许真的会酿成日英两国的外交纠纷。再者即使把老乔治抓回来,郭烜已经履行过了诺言,也不会再露面了。罢罢,由他去吧。”
李士群说道:“将军此言有理。哼!郭烜到底没敢真的露面和我们对峙,只敢弄了个西贝货,算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倪新,虽然被抓住的只是军统的三个弃将,可是也
不能轻轻放过,你回去马上提审。”李士群顺手拿过一张公函纸,写了一行字,说道:“这是新建的一处秘密安全房,那三个人都被关押在这里,由浅野一健带人负责看守。你把他们押回76号审讯。”
倪新心中一松,李士群给自己布置任务,可见气消了一点。赶紧答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走出临时指挥部,码头一处临海的木板房前,零零星星的小雨中,刘泽之面海而立,独自出神。倪新走过来叫了一声:“泽之……还在下雨,你怎么不在屋里……唉,对不起,我是说……刘无,我现在虽然还不明白当时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行动是我指挥的,刘无按照我的命令追捕陈劲松,所以……我很抱歉。”
刘泽之看了倪新一眼,没说话。倪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死人的事……对了,有句话想问你,我看了你抓住陈劲松后,浅野一健例行的现场经过讯问。陈劲松先后用了两支枪,被你打伤后换用左手,用另外一支枪和你对峙,开了一枪大失水准。可是在刘无他们三个人被枪杀的现场,当时陈劲松右臂有伤,左手使枪,水准不低……泽之,我循例问问……你怎么了?”
刘泽之的目光越来越冰冷,倪新很识时务的住了口不再说下去,刘泽之冷笑道:“倪处长,你是在审问我吗?有李主任的手令吗?当时现场发生了什么你不清楚?我弟弟死了!你居然还怀疑他?!”
倪新强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问你这些。”
“那你想什么时候问?在刑讯室,在电椅上问?”刘泽之长出了几口气,冷冷的一笑,说道:“我还想问问你:陈劲松一个人,又有伤在身,怎么就能打死三个特工,安全
逃离?刘无是奉李主任的命令陪同田队长执行任务。你那两个手下去那里干什么?主任知道吗?如果你怀疑刘无的清白,你到九泉之下去用刑审问,我无可奉告!”
倪新拍拍刘泽之的肩膀:“泽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我们是兄弟,你何必说这样的话,做意气之争……”
刘泽之啪的一声打飞倪新的手,一字一顿的怒道:“倪处长,我高攀不起!恕我公务在身,没有机会陪你扯淡!你请便吧。”
倪新很尴尬,四周看看,虽然下属们各忙各的,都装作若无其事,实则一定有人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争吵。他叹了口气,心道是自己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过几天再说吧。陪笑搭讪:“那我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是一处位于正金银行办公楼附近的独门小院,二个多月之前,正金银行买下了包括这座小院在内的数千平米的地方,准备新修一座办公大楼。由于还有几处住户没有搬走,这一片暂时都空置着。半个月前为了加强保密工作,李士群命令弃用以前的四处安全房,并指示以后每隔三个月无论是否使用过,安全房必须重建。山木龙三和刘泽之奉命分头负责,各建一处新的安全房。山木龙三觉得既然只使用三个月,不妨暂时借用这座小院。
凌晨二点半钟,浅野一健带着八名宪兵队的部下抓住了事先毫不知情的翟岩民等三人,奉命把人关押在这处安全房里,听候进一步指示。数日来奔波忙碌的浅野一健安排好警戒,天都快亮了,实在是撑不住了,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被人推醒,一名部下说道:“队长,有人来找您,说是奉影佐将军的命令把人犯押回司令部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