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村长没有经历过所谓的红月灾祸,跛老头却是经历过的,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来岁,偏僻的村子里不知道外头翻天覆地,只是听说皇帝没了,有了什么总统,但无所谓,对于他们来说,皇帝和总统都没有明天下不下雨来得重要。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红月的预言还很完整。
“白月亮,岁平安,红月亮,灾祸到,不流血,难平息。”
这首童谣才是红月预言的全部,在跛老头年纪小的时候,人人都会唱,可是后来新中国成立后上山下乡,还要破四旧,渐渐的没有人敢说这个了,流传到今天,更像是一种民俗,和端午节吃雄黄酒似的。
只可惜,端午不吃雄黄酒不会有白素贞,而月亮真的变红时,巨大的灾祸降临了。
村长听完跛老头的话,在屋里来回踱步:“童叔,你说的这个流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深想,“我们准备了猪牛羊……”
他话还没有说完被跛老头打断了,他冷笑着说:“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上一次红月出现的时候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这一次你以为用猪羊能糊弄过去吗?”
村长狐疑道:“真死了那么多人的话,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我阿爹阿妈提起过?”
“他们当然不会和你提,”跛老头面皮僵硬,“我的大姐……是被献祭的。”他闭上眼睛,小时候的一幕幕还犹在眼前,“他们一个个被推出去,我大姐是第一个。”
上一次红月出现时正是炎热的夏季,蚊虫嗡嗡作响,屋里点着艾草,熏着雄黄,味道极为刺鼻,但一点用也没有,那些古怪的大虫子会飞又会钻地,防不胜防,他的母亲搂着他的大姐哭个不停,他拽着母亲的衣角躲在身后,不敢去看大姐。
那个时候他已经懂事了,他知道大姐被选中去献祭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家只有母子三人,势单力孤,不像其他大家庭,人数众多,村长也不敢随便欺负,但他们家无所谓了。
而他们家只剩两个孩子,他是男丁,要传宗接代,不能死,母亲再不舍得,也只能把自己的大姐推出去。
大姐跪在地上哀求母亲:“妈,我会喂鸡割草做饭洗衣服,你别让我去好不好?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我可以再少吃一点,妈,我不想去,妈……”
“招娣,你要听话。”他母亲回避着女儿的眼神,“不是你去,只能是你弟弟,你弟弟是老童家的命根子,他不能死啊!你要怪,怪妈没本事,招娣,别怪你弟弟。”
招娣眼看求母亲不成,又趴着去求村长:“叔,求求你,我不想去,我不想去啊,你放过我吧!我给你磕头了!”她砰砰砰在地上磕了无数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
可是村长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招娣啊,这是为了全村人的性命,我们大家都会感激你的,你要懂事,要听话,如果触怒了月神,我们全村都要死。”
招娣眼里的火焰在渐渐熄灭了,她绝望地看着村里的人,他们有的回避了她的眼神,有的眼里含着泪,有的不耐烦,但不管是谁,都没有出言保她。
她渐渐明白,原来自己的死路由这些人一手安排,怎能容她反抗。
除了她之外,又有几个女孩子被家人推了出来,成为了保全他人的牺牲品,抽泣声、怒骂声不断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响起。
可村长无动于衷,他选择了招娣作为第一个祭品,他用镰刀在她胳膊上划了一道,血液汩汩流出来,她竟然不觉得疼。
“好孩子,去吧。”村长说着,一把把她推到了门外。
屋外,闻见血腥味的虫群铺天盖地而来,它们钻进了她的皮肤里,她的耳朵里,她的眼睛里,可奇怪极了,真的一点都不疼,只能感觉到有湿热的血液流过皮肤,灼热得惊人。
跛老头盯着村长:“一个一个,全都变成了那个样子,”
村长不吭声了。
直到天色微亮,他才叫醒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去村里叫人来开大会,一起商量该怎么办。
要鸡鸭鱼不难,要猪牛羊,村里人凑一凑钱也有了,可是要把活生生的人推出去送死,村民也难以接受。
跛老头坐在一边冷笑,上一回……上一回也是这样,一开始,人人作态,谁也不肯先当恶人,可是要不死一个人,那怎么可能?
死的人多了,自然有人心思活泛了,与其自己死,不如让别人先死,至少可以保自己平安。
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他说:“上一次月神发怒是因为连续三年大旱,祭品准备的一次不如一次。”
村长立刻道:“可是今年我们准备得没问题啊,年年如此,怎么今年……”他似乎明白了跛老头的意思,“您的意思是……”
“原本那些人要来挖什么遗址我不同意。”跛老头冷冷道,“我们这里千百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他们非要来挖东挖西,把好端端的村子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有人立刻说:“对,说不定是因为这次有外人在场月神才会发怒的。”
“肯定是因为他们才会有灾祸降临!”
村民们七嘴八舌开始讨伐起考古队来,只有村长心里顾忌颇多,考古队毕竟是政-府派过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村子不好交代。
像是看出了他内心所想,跛老头冷笑道:“下了那么大的雨,掉下山崖也是有的,而且还有这样的怪虫,这都是天灾,政府能把我们怎么样?”他不怀好意地说,“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不是他们献祭,那要我们村子里的孩子去了。”
“村长!”村民们不乐意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能让别人死,凭什么要让自己的孩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