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急急忙忙吃完饭,把盆一推,对高翠兰道:“你不知道里面的事情。”便把如何找到安局长,如何带他去调查组投案自首,如何跟方组长闹翻的事情说了一遍。
信书记问他:“这么说,那个方组长是要关你?”八戒道:“不光要关我,还叫人把我看紧点呢。”信书记看他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没说因为什么要关你?”八戒道:“怎么没说?他尽给我扣帽子。说来投案就是嫌疑犯,说我套购计划物资就是倒买倒卖,又说我贿赂有关人员。我不知道‘贿赂’怎么回事呢,错把‘贿赂’当‘回炉’了。这不是骂人吗?”说得信书记又笑了。
八戒道:“后来才知道,他是说我进货总要找关系,走后门,不送钱、送礼吗?这才叫贿赂。”高翠兰道:“你不也送了吗?硬面馒头,响菜包子。”信书记笑着道:“那也叫贿赂?”八戒道:“就因为没有贿赂的事,才跟他顶起来。我觉得他说话没谱,气得我还投什么案,起来走了。”
信书记知道一些里面的情况,道:“那是个啥地方,你敢跟他吵,还说走就走?”八戒道:“他不讲理,我跟他啰嗦什么。其实我也不是走,是要去找安局长。他看我出了门,就跟着撵了出来,还喊人抓我。后来就出来几个警察,逼着我进‘号’里。说来也巧,差点就要动手,安局长赶过来了。要不事情闹大,恐怕真回不来了。”
高翠兰道:“你不还是进号里了吗?”八戒道:“什么进号里?那是安局长给我安排的房间,说我从外地回来累了,让我休息的。”高翠兰道:“你的待遇还真高。安排你休息,门口还有两个站岗的。”八戒道:“站岗的?那也是安局长安排的。”高翠兰道:“好了吧,别管谁安排的,既然能让你出来,说明暂时还不想办你。不然的话,谁也没这个权力放你。”
信书记道:“说的有道理。我正觉得奇怪呢,方组长要抓你,安局长敢放你,说明这里面一定有门道。”八戒道:“我也觉得纳闷,我去找安局长,本来是想打听一下为什么抓的万经理,可安局长只说有人举报,他对这个案子也不太了解,其他什么也没说。信书记,你是高人,这里面能有什么门道?”信书记道:“还高人呢?人家都查到我们那里去了,我才知道万经理出了事。”
高翠兰道:“我刚才在还说呢,百货商场也卖了自行车,恐怕牵涉到你。果然去调查了?”信书记道:“调查了,就是那批自行车的事。反正我们如实回答,个人又没捞油水,账也查了。他们走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我就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是万经理那里出事了。”
高翠兰道:“老猪也是刚从外地回来,听说后就沉不住气。你也知道,这帮生意是老猪朋友牵的线,老猪挑的头,其实赖不着万经理。所以,老猪去找调查组,他是要说明情况,把万经理换出来。”信书记道:“怎么可能呢?大要案都是有针对性的,抓的一些重要人物,不可能关那些蚂虾兵。”说得八戒瞪大了眼。
信书记看八戒在意,忙解道:“不是说你蚂虾兵,这个生意你可是扛大梁的。我的意思是,像这些能够引起县里重视的案件,都是对着当官的来的,检举也是检举当官的,办的也是这些人。”
八戒忽然道:“你不说这我还想不起来,这一回抓的还有单禄哩!”这句话刺激了高翠兰的神经,忙问:“单禄,你见他了?”八戒道:“哪能?只说要抓他,没抓到。”高翠兰道:“你怎么知道要抓他?”八戒道:“安局长告诉我的。他知道我跟单禄是对头,还以为是去举报单禄的呢?”
高翠兰问道:“又干了什么坏事了。怎么没抓住他呢?”八戒道:“安局长也没说他犯了什么事。只说这家伙跑了,没抓到。”高翠兰叹息道:“这样的人,早该抓,又跑掉了!”八戒知道高翠兰最恨的就是单禄,安慰她道:“不要担心,正在抓他,早晚没有好下场。”
信书记道:“他的事情早在机关传开了,还有人说他有本事呢。凭着原来的一些关系,搞搞钢材、搞化肥,什么都敢干,官不当,发大财了。”
高翠兰愣了一下,道:“说起来是把他告倒了,实际还告好了呢。拿着工资不上班,找机会发大财。看起来,还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八戒不由得骂道:“是呀,这小子怎么想着跟俺老猪走一条道呢?”信书记道:“别瞎说,你们不是一回事。”八戒道:“怎么不是一回事?都想当倒爷。”信书记道:“他捣动的是关乎国计民生的生产资料,你搞的消费类商品;他是把国家计划倒卖了,装进自己腰包;你虽然搞一些紧缺商品,但通过正规渠道销售,只是拿了一些补贴、奖金而已。怎么跟他算一个道上的呢?”
八戒笑着道:“我说的一条道,还有一个意思,就是都进了大要案调查组。要真是在那里碰了面,我还想着怎么收拾那小子呢!”
高翠兰看了看八戒,若有所思道:“我觉得这件事搞不好是单禄告的哩,这个人心眼太坏。你把他搞倒了,他不会善罢甘休,时时想报复呢。”八戒道:“照你这么说,他知道我搞倒买倒卖?”高翠兰道:“他本来就是想着害人的人,这样的事情能瞒了他?”八戒若有所悟,道:“对了,他告万经理,实际上告的是我呀?”信书记道:“也有这个可能。”八戒道:“告有什么用?我去投案人家都不抓我。哪像他,成丧家犬了。”
高翠兰仍然担心,问信书记:“这跟单禄的事还是不一样吧?”信书记道:“完全不一样。换句话说,如果猪老板弄来的自行车,转手在黑市上卖了,那性质就变了。恐怕这次进去,就不那么好出来。”
八戒想了想,道:“开始安局长也是不放我走的。还说既然来了,就得有个说法。可后来怎么又叫我走了呢,也没给个说法?”高翠兰道:“怎么没有说法,安局长说,暂时与你没有关系。”信书记道:“怎么没有关系,自行车的事情都查了?”
八戒看着高翠兰道:“不是没关系,那只是安局长的托词,其实他一个人当不了家,那个姓方的是组长,得他说话才行。”信书记点头道:“对,得征求组长——方付检察长的同意。”
八戒问道:“你也知道他是付检察长?”信书记道:“听说过这个人,他是靠学历上来的。”八戒道:“科班是吧?那他说话太没水平。”信书记道:“再有学历也得实践,那时候正是知识分子不值钱的年代,刚大学毕业刚分到省里的哪个位,就被下放到地方了。本来学法律的,却安排在文化馆上班,等于闲了多少年。现在学历吃香,一下子提拔当副检察长。才干不到几年,不知道怎么就调到这边来了。”八戒道:“肯定没干好。干好就提拔了,还能调这里来?”
高翠兰道:“什么都不是绝对的。有学历不等于有水平,也不一定都能当好官。”八戒道:“说的对,他这个人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肯定干不好。”
信书记道:“别议论他了,还是说万经理吧。我下午也给商业局尚局长打电话问了,他说已经跟地区局长汇报。万事通可是地区商业系统树立的典型,他们也不会不管不问的。”八戒道:“他们能管住这个调查组吗?方检吹得可大了,抓人都不要什么证的。”
信书记道:“我觉得关键是抓万事通与现实精神不符,报纸上正在宣传搞活流通,促进发展,介绍了很多典型,他们这是在搞什么?”八戒道:“我也在方组长面前说呢,人家海州想方设法搞活经济,他们这是千方百计想搞死人。”
信书记笑了,道:“连我们猪老板都明白,确实与形势不合拍。可能安局长已经悟到什么,才放了你。既然能放你,就说明问题不大。我觉得,如果万事通没有其他经济问题,很快也会放出来。”高翠兰道:“要是这样,那就好了。”
这时,小哈端上了酒菜,二人陪信书记喝起酒来。
果然,比信书记预料的还快,第二天上午,万经理就被放了出来。
原来是当天晚上的常委会,听取了安组长对几起经济案件的汇报。在汇报五交化公司万事通案件时,安局长还特意补充汇报了猪净坛自愿投案自首以及所谓倒买倒卖的情况,引起常委们的争论。最后,县委书记听取大多数人的意见,认为最近的几起经济案件,由于思想上认识不清,混淆了问题的性质,该立案的没立案,不该立案的立案了;该抓的没抓,不该抓的抓了;该严查的没有力度,不该查的瞎费功夫。他希望有关负责人要认清形势,理清思路,采取有效措施,尽快把这几起引人关注的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
方组长听县委书记讲出三个“该与不该”,基本上否定大要案调查组的工作,脸色铁青。他明白五交化万事通的案件,是他接到检举信后,只是跟检察长打个招呼,自己主张立案的。所以惶恐不安,一夜也没有睡好觉。第二天上班,他就跟安局长商议,放了万事通。正是:
不怪观点有误差只因社会太复杂
学历能力两码事用人岂可搞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