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浪在青铜巨树根系间翻涌如沸,归墟的猩红雾气中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脆响。船身脊椎骨骤然分裂成数百节,每节椎骨都长出青铜倒刺,像机械蜈蚣般扭曲着调整方向。燕昭这才发现,那些肋骨舷栏的关节处布满了眼球状的枢纽,此刻正渗出黑色黏液润滑关节。
“这是用活物锻造的机械。”涂山月璃的狐尾扫过船舷,尾尖刚触到青铜枢纽,立刻被某种吸力裹住。她惊呼着被拖向船身,九条狐尾在挣扎中甩出漫天银毛。萧天阙暴喝一声,龙纹枪如金蛇出洞,枪尖精准刺入枢纽中央的眼球。
一声尖锐的机械哀鸣中,那枢纽竟“眨”了眨眼睑,随即爆成漫天血珠。涂山月璃借力倒飞回来,却发现被黏液腐蚀的尾尖正在结晶化。她颤抖着将那截冰晶般的狐尾藏进桌中,掌心却渗出黑色的血液。
“小心!”天机阁主的星盘突然迸出十二道银芒,在甲板上划出太极图案。燕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些被血帆吞噬的修士残魂正从帆面渗出,化作半透明的影子在船桅间攀爬。他们的手指已变异成青铜钩子,正将自己的身体一节节钉在木质桅杆上。
“他们在重组船身!”镇渊司剩下的修士发了疯似的挥剑乱砍,却见那些影子被砍碎后,竟化作无数细小的青铜齿轮在空中重组。其中一个影子突然扑向涂山月璃,张开的嘴巴里露出螺旋状的利齿。
燕昭的葬龙剑应声出鞘,却在挥斩瞬间被某种力量定在半空。他腕间的玉坠剧烈震颤,墨玉表面浮现出与船桅上相同的齿轮纹路。那些影子趁机将涂山月璃拖向桅杆,她雪白的狐耳被青铜齿轮咬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月璃!”燕昭强行催动剑意,墨玉中的血丝突然化作锁链,将他整个人拖向桅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天阙的龙纹枪贯穿他的右肩,带着两人倒飞而出。鲜血溅在船帆上的瞬间,帆面突然浮现出涂山月璃的记忆画面——
八百年前的青丘狐宫正在燃烧,少女抱着半卷婚契跪在焦土上。她的九条狐尾被斩落六条,伤口处流淌着金色血液。一个黑袍人踩着尸骸走来,手中握着染血的葬龙剑:“要救你的子民,就把你的命魂炼成钥匙。”
“那是……”燕昭瞳孔骤缩,画面里的黑袍人面容模糊,却在转身时露出与他腕间相同的玉坠。血帆突然发出尖啸,无数青铜针从帆面射出,钉在涂山月璃眉心。她的瞳孔瞬间分裂成千万个六边形,每片碎镜里都倒映着不同时间线的自己。
“她被青铜意识同化了!”天机阁主的轮椅突然解体,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铜祭坛。他将星盘按在祭坛中央,整个人瞬间苍老十岁:“快用你的血唤醒她!”
燕昭不及细想,葬龙剑划破指尖,将精血滴在涂山月璃眉心。金色血液与青铜针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金光。血帆上的记忆画面突然反转,少女在火海中转身,将婚契刺入自己心口。婚契化作青铜钥匙,打开了青丘禁地的青铜门。
门后是一座青铜迷宫,无数齿轮在虚空中旋转。少女一步步走向迷宫深处,每走一步就有一座青铜鼎升起。当她走到第九十九座鼎前时,鼎中突然伸出一只布满鳞片的手,将她拽入鼎内。画面至此扭曲成无数青铜锁链,最终凝结成“永夜锚点”四个古篆。
血舟在金光中剧烈震颤,船首的头盖骨撞角突然张开巨口,喷出腐蚀性黑雾。黑雾所过之处,青铜棺椁群开始溶解,露出里面浸泡在黑水中的青铜骸骨。每具骸骨的心脏位置都插着一根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不同的星象图。
“那是……十二祖巫的命魂钥匙!”萧天阙的龙纹枪突然脱手,枪头指向最深处的青铜巨棺。棺盖缓缓,露出里面沉睡的女子——她身着十二祖巫战甲,胸口插着与燕昭一模一样的葬龙剑。当她睁开眼时,燕昭发现她的瞳孔里竟倒映着整个九州大陆。
“燕昭,你终于来了。”女子的声音带着时空错位的回响,“三万年前你没能杀死我,现在你还要再试一次吗?”她伸手握住葬龙剑,剑身突然分裂成十二根青铜锁链,将整个血舟包裹其中。
燕昭感觉浑身血液都在逆流,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看到自己在天柱之巅与女子对峙,她的品一根发丝都连接着九州大地。当葬龙剑刺入她心口时,整个世界开始崩塌,而她的嘴角却扬起解脱的笑意。
“你看到了吗?”女子的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这个世界不过是我用命魂编织的牢笼。要拯救九州,你必须亲手杀了我,然后……成为新的锚点。”她松开葬龙剑,任由剑身没入心脏。
血舟在此刻彻底崩解,众人坠入血海深处。燕昭在昏迷前看到,萧天阙的龙血正与血海融合,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天机阁主的轮椅残骸漂浮在漩涡中心,露出底部刻着的“噬宙虫巢”四字。而涂山月璃的瞳孔里,正倒映着一个全新的青铜迷宫。
当燕昭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青丘废墟的青铜门前。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门缝里渗出的黑茶中,隐约可见十二祖巫的虚影。他的腕间玉坠已经裂开,墨玉中露出半截青铜钥匙。
“要进去吗?”身后传来萧天阙的声音,他的逆鳞已经全部崩裂,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火焰中,“门后的真相,可能会颠覆你所有认知。”
燕昭握紧葬龙剑,推开青铜门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陷入永恒的黑暗。他最后听到的,是天机阁主临终前的呢喃:“记住,我们都是被观测者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