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也是有见识的,这会儿到了现在这种程度,他急也没有用,只得镇定下来,哪怕是装也得这样。
“谈什么?”
“先说说吧。我那可怜的孩儿,当初她是怎么死在范家的?”
刘泽本想一来就问刘邦想要的。可是一想到当年在半道上被冰镇在棺里的那个小人儿连着胎儿死的那个惨样,他就心疼。
项伯沉默了。
不是他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他是看见了的,范增带着范家几个话事人,还有项家几个大长辈,都在那个屋外。
本来妇人生产,怎么也要在门上置个草帘子或者竹帘子的。可是那天,他们一大群或老或少的男子就站在那儿,刘家小娘生产的那间屋子的大门大开着,内里还被许多的烛火照得透亮。
老实说,如果是项伯家的女孩子生产,哪怕是死,他都不希望她受那样的侮辱。
当时的情形,他不能说。眼前这人,是那人的父亲。急眼的人是会失去理智的。
对于他们这些个在乱世中的男人们来说,看得开生死,但不一定都能挺得过羞辱。
“说呀,究竟发生了什么?”刘泽在咆哮。
“那个孩子,是平安生下来的,哭声很宏亮——”项伯迟迟疑疑地回忆道。
刘泽红了眼睛,他知道,项伯说得没错。回到汉国后,他找了栎阳城里手艺最老到的稳婆,那稳婆一看,吓得脸都白了,连声念着“罪过”“罪过”。
稳婆还说,就算是到了一般稳婆的手里,大人小孩也都应该平安才对。只可惜了那孩子,是个男丁,死的时候脐带还连着他母亲。
这是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
“范增那老狗,狠得连自己家的骨血都不顾了。难怪不得他背上的毒疮把他吃得干干净净的,连内脏都烂得臭了。
原先我以为是我那王上兄弟出的手,现在才知道,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刘泽哽咽着,听得韩翊难受极了,他甚至都有点怀疑项颜在死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项伯却有些害怕了。他心里有点埋怨范增了,人死了就死了,腾块地,把刘家那小娘葬进范家祖坟不就得了。让刘家人看到楚国对妇人如此惨无人道的一幕,这不是堵了他小儿子娶刘邦嫡长女的路吗?
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范增是项家的臣,他做的这些都为了项家。以前我还同情过项颜,她自幼被梁掌柜蹂躏不说,还把她当成促成生意的添头。
现在看来,那是项家咎由自取。活该!”
韩翊幽怨地看了刘泽一眼。
“你呢,是项家的大族长,要是当初你替我儿说一句好话,范老贼都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虐待一个刚生产完的妇人。
不用求韩翊,我在这儿,他说了不算。咱们现在,有事说事。”
刘泽很快便恢复过来,虽然他的语调中还带着伤感。一听到他要言归正传,项伯心中一凛,而后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王上派我来,是接你去戏水。那天如若不是你,他早就没了,我刘家也活不了。
他说,你是他的恩人,他要在那给你接风洗尘,然后作除了那些在战场上大肆屠杀汉国将士们的项家人,都会因为您的仁慈得到很好的安置。”
这说法,韩翊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没了项伯,任人唯亲的项羽的处境,会更加地艰难。
釜底抽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