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铖的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嘶哑难听，说一句话便要喘好几口气。
宋枢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只是静静的看着苏铖。
苏铖见面前的人一动不动，枯皱的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
“去啊！你……你还愣着干什么！”
宋枢缓缓蹲下身子，说道：“国师不会来了。”
苏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宋枢继续道：“我杀了他。”
苏铖的表情目眦欲裂，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怒吼道：“你……你说什么！你杀了国师！你杀了……杀了朕的国师！”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朕的国师……国师乃是神仙！你……你怎么可能杀了神仙……”
宋枢的一句话仿佛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苏铖。
苏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比混乱的状态，他蠕动着向前爬行，想去拽宋枢的衣角。
宋枢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又开口道：“我来，是想向你索要一个答案。”
“你究竟……为什么想要长生？”
许是听见了“长生”二字，苏铖喃喃自语的嘴停了下来。
他有些呆滞的将目光转向宋枢，道：“长生？”
而后，他脸上的表情逐渐疯狂了起来，整个人都激动的浑身颤抖。
“长生！长生！”
“朕当然要长生！朕是天子！朕是天命的皇帝！”
“长生……朕当然要长生不老！”
“朕还没有活够！”
“朕的江山！朕的美人！都是朕的！”
“朕是天子！朕本来就应该长生不老！”
“朕…是天子……是天命之人……”
“朕应该……长生不老……千秋万代……”
“长生……长生不老……”
宋枢皱着眉，看着地上疯癫的虞帝，微微阖眸，缓缓转过了身子。
身后，苏铖仍旧趴在那里，不停的喃喃自语，字里行间满是“长生。”
他的眸子越来越混浊，越来越暗淡，声音也越来越小。
直到宋枢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彻底消失。
苏铖已经不行了，他被尘靖……或者说伥蚁，吸走了太多的紫气。
所谓的返老还童，也不过是伥蚁利用术法维持的假象，他的内里，还是那个滥用丹药，命不久矣的躯体。
尘靖一死，伥蚁也消失了，没有人再去维持术法，虞帝的身形便极速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更甚至，被术法反噬，本能多活几天的躯体，如今却撑不过一个时辰。
这世上唯一的长生之法，唯有成仙。
且不说有些人没有仙缘，就算这世上谁都有机会修炼，谁都有机会成仙，也只有虞帝不可能。
因为他是皇帝，他是整个大虞的皇帝，身为帝王，是没有资格成仙的。
有的时候，天道是公平的。
它给了你荣华富贵，权利与地位，给了你世上最尊贵的身份，注定会剥夺走其他的什么。
天道有一杆自己的秤，秤的两端是失与得。
虞帝是这样，宋枢自己，也是这样。
站在殿门前，宋枢微微回首，看向地上一动不动了苏铖，长睫低垂，遮住了眼眸中划过的一抹悲哀。
宋枢重新回过头，恍若无人的走出了富丽堂皇的大殿，门口的守卫就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
直到宋枢走远，一个老太监进了大殿，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喊声穿透了整个皇宫。
“陛下——”
宋枢垂眸向前走着，青色的衣衫被风微微吹起，腰间的红尾挂坠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摇晃。
这就是人间一隅，这就是红尘一角。
这就是……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