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女子之殇（上）
叶蓁读懂黑衣人眼中无法明言的话语，恰逢军营深处传来“恭迎公主入营”的声音，她立刻转身，寻声飞奔而去。
叶蓁觉得，她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地方便是认识了许多坚强又懂得反抗的女子，比如眼前的香桔。
那是一顶下等兵住的营帐，营口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上边写着“甲士”二字。十多人的通铺上横七竖八躺着至少十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有三人已无生息。整个营帐充斥着血腥味，白色的帐体上血喷溅得到处都是。而歪坐在角落的香桔同样衣不蔽体浑身是伤，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短刀，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将散乱的发丝沾了满脸。
叶蓁冲到香桔身旁，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她裹了个严实，并用随身的帕子替她擦拭着，细细地检查她的伤口。
香桔一直强忍着，在看到叶蓁的那一刻仍旧忍着，可在叶蓁冲向她的那一刻却忍不住了。她抽泣着，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向叶蓁道：“公主，我护住了自己，却没能护住青儿。”
叶蓁的脸像是更木了，讲出的话不带一丝情绪：“是我错了。”
一旁的桓之面露愧疚之色，本想上前帮忙，刚行两步忽又想起什么退了回帐口，指挥着部下将榻上的人全抬了出去，之后在为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全关起来看好，见过公主的那些一个活口都不留！”
叶蓁已明白香桔经历了什么，渊逸强迫她的那一幕历历在目，她感同身受地拥住香桔那开始颤抖的身体，用最最轻柔的声音问：“只要活着，旁的都不重要，明白吗？”
香桔在叶蓁的肩上重重点头：“公主，香桔想过了，贞操就是那些想控制女子的男人们想出的法子，我不在乎。脏的不是我，是那些无耻之徒。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还年轻，还想像青儿一般勇敢，想像公主一样做一番大事，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叶蓁从香桔的呜咽中听出她怎会不在乎，或许这与贞操并无关系，她在乎的是他们肆无忌惮承加在她身上的伤害，那份耻辱来自人数的悬殊来自力量的悬殊，来自于他们骨子里便将女子认定成软弱可欺之人。
帐外传来一男子声音：“公主，伤药已送入香桔姑娘的营帐，还请移步。”
叶蓁松开香桔，扶她起身：“能走吗？”
香桔扶着榻沿，咬牙起身，回了一个斩钉截铁的“能”。
营外竟无一人，四处都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香桔带路，叶蓁与她一起回到一个小小的营帐，那是之前她一直住的地方，离桓之的营帐最近，靠近营地中央，以叶蓁的经验应当是最安全的地方。帐内榻旁的案上放着各式各样的伤药，屏风后有袅袅热气升起，是热水。
见香桔一直紧紧握着胸前衣襟，原本想帮她沐浴的叶蓁改了主意，道：“我找桓之哥哥有些事情，你先清洗一下，待会儿我来给你上药好不好？”
香桔颇为急切地道：“好！”
叶蓁瞧一眼香桔，抚摸着她的脸：“所有的噩梦都过去了，把衣服脱掉，给我，去沐浴。洗完，你就是个崭新的人了，知道吗？”
香桔二话不说发狠似地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直到一丝不挂，扭头进了屏风后。隔着屏风，叶蓁瞧着没入浴桶的香桔几乎要将手中的衣服捏碎。
拿着香桔换下的衣服走出营帐，叶蓁四下环顾，立刻有一看不出品阶之人悄悄跑到叶蓁面前，小声道：“公主有何吩咐？”
叶蓁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火把，又重新回到那顶门口写着“甲士”的营帐，将手中的衣服点燃，而后扔到中间满是血迹的榻上。她并未着急离开，直到确认整个营帐着起来，她才在他的催促下走出去。
“你们大将军在何处？”
“公主请随我来。”
照理说，营中起火应该很容易引来人，可直到叶蓁走进另一个营帐，也未看到有人出帐。到底还是不放心，她道：“等那帐子烧完便赶紧灭火，莫要殃及池鱼。”
那人立刻领命，先一步上前撩起帐帘，待叶蓁进入转身离去。
一进营帐，端坐在位首的桓之立刻起身，无声地退至一旁请她上座。叶蓁扫一眼跪在见过的。
桓之向叶蓁投一个眼神，待她入座，一本正经地跪拜下去，高呼道：“公主千岁！”
余下众人也跟着高呼跪拜，叶蓁不发话无一人敢起身。
叶蓁向桓之递个眼色，桓之悄悄向那三人方向抬抬下巴，道：“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此三人才是祁国派来的奸细，青儿姑娘实在无辜，还望公主给末将一个机会，末将必还青儿姑娘一个交代。”
叶蓁听着桓之绝口不提香桔之事，再联想那无人的帐外，领了他的好意，道：“准！大将军请起，你审你的，本主听本主的。”
桓之领命起身，面对那三人厉声道：“重复的话不用本将再多言吧，人证物证均在，惹如此大麻烦，若你们还不讲实话，明儿天一亮本将便顺着兵马籍将你们九族全揪出来屠个干净！”
有一人面如土色，不停地偷瞄着身旁的二人，另二人却是无动于衷一言不发。桓之抬头看向叶蓁，仅是一个眼神，得到肯定后，他看向随从，那二人的脖颈上立刻被套上绳索拼命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