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娃一怔：“……我，我没什么可怀疑的。”
公木：“你说你对任何人都可以怀疑，你自己属于不属于任何人中的一个？你是不是也可能被别人怀疑？”
李三娃：“你怀疑好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公木：“李三娃，你经常来我们这里调查、审查，忙得不亦乐乎，你的工作精神我公木不得不佩服，值得学习。”
李三娃警惕地：“你什么意思？”
公木：“因为我们太熟了，我听到了些情况，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李三娃：“什么情况？”
公木突然语气沉重地说道：“算了，不说了，伤了感情对谁也不好……你忙去吧。”
公木叹气摇头，颇有惋惜状……李三娃欲走又停：“公木，有什么话你说嘛。”
公木：“……那好，这事你听听就是了，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啊。”
公木又不说话了……李三娃：“哎，你怎么说了一半不说了？”
公木：“不不不，没有一半，只是开了个头，好吧。三娃同志，你也怪可怜的，你从小就跟你娘相依为命，对吧？”
李三娃一怔：“……你都知道了？”
公木很认真地点点头：“像你进步这么快的年轻人，我一般都是很关注的，关注你们的成长经历，关注你们的家庭出身，关注你们的社会背景。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存在决定意识，这是唯物主义者的正确思维方式。就像你一定要弄清楚郑律成在南京生活的所有细节一样，你认为，被怀疑对象必须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必须严实合缝。”
李三娃：“难道这有错吗？”
公木：“没错，一点也没错。但我在研究你的历史时发现一个小小的瑕疵。”
李三娃有些紧张起来：“你说谁有瑕疵？”
公木：“你啊，我说的就是你。你不要紧张啊，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不算小。你是你娘亲生的吗？”
李三娃：“不是。是俺娘抱来的。”
公木：“孤儿，对吧？”
李三娃：“是的，我是孤儿，是红军救了我……”
公木：“现在的问题是，你能不能证明你的亲娘是谁，你的亲爹又是谁？你的生身父母是不是贫农？如果是，你能不能找到证人来证明。如果有人怀疑你的亲生父母跟地主老财有关系，你能不能设法证明没有这种关系……”
李三娃有些发呆了。公木说：“我知道，收养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死在讨饭的路上，你无依无靠的时候，正好红军路过了你的家乡把你收留了！”
李三娃：“一点没错啊。”
公木：“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但我是说，你被红军收留之前的那段历史，空口无凭也不行对吧？”
李三娃：“我，我只知道我娘是从一户人家的门口把我抱走的，其他就不知道了……”
公木：“是谁家的门口，是大财主还是大资本家的门口？”
李三娃：“怎么可能是大财主大资本家呢？”
公木：“如果有人怀疑你是大财主跟丫鬟的私生子呢，你能证明不是吗？”
李三娃：“你，你胡说八道！”
公木：“别急，我也是推测，或者说是猜想，不一定算数，但你能拿出证据推翻的我的推测吗？”
李三娃：“你……”
公木：“当我有了这样一个推测之后，我一直在为你担心，为你感到不安。你是个觉悟很高，警惕性更高的同志……”
李三娃不说话了……公木：“我是想，万一哪一天，我说是万一，有人怀疑你这段历史有问题，你的生身父母也许是个地主坏蛋什么的，到时候，你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因为无限的怀疑，你就需要无限的证人和无限的证据来否定这些无限的怀疑，这个逻辑有些啰嗦啊，我们简单地说，你想证明你清白，你首先要证明能证明你清白的人的清白……就像郑律成想证明自己清白，必须去寻找你、认、为、纯正而清白的证人一样。当然，这些假设是不可能的，你这么优秀，进步这么快……”
李三娃愤怒地：“你，你凭什么怀疑我？”
公木：“你既然可以怀疑任何人，反过来，任何人就不能怀疑你吗？”
李三娃脸涨得通红：“公木，你这是……”
公木：“好了，等郑律成回来我会跟他说的。我说，李三娃说了，你结婚是错误的，不要结了，立即停止婚礼……哎，对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郑律成不跟丁雪松结婚，是不是你的调查就可以解除了？”
李三娃：“公木，没想到你也如此的无聊!”
公木：“哈，你用了一个“也”字，很好！中国语言博大精深，你说我“也”如此的无聊，那就是说，你承认有人跟我一样无聊喽？那请问，跟我一样无聊的人，是谁啊？”
李三娃愣愣地盯着公木，半天说不出话……公木突然笑了：“没错，确实无聊。不过，这事咱们就哪儿说哪了啊。”
李三娃眼圈有些发红了，一句话不说转身走了出去。公木继续写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