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打算毕业以后留下来吗?”
“留肯定是要留下来的,打工嘛,在哪里都差不多。”
“你这经纪公司靠谱吗?别让人给骗了。”
“你大可放心,要不靠谱我拔腿就跑不就完了。”
“那倒是也未尝不可。”
“对了,给我看看你胳膊。”夏铭说着,一把拉过许星野的胳膊,褪起了袖子,眼睛凑上来仔细瞧着,又伸手摸了摸,“还行吧,你这当模特的话,就还得再长长。”
正在夏铭握着许星野胳膊仔细端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还有烟吗?”
许星野转过头,邹至乐左胳膊下夹着一个装满个人物品的打印纸盒子,站在她们面前。
夏铭收回攥着许星野胳膊的手,摸了摸裤兜,“不好意思,今天就带了一根下来。我上楼给您拿?”
“不用麻烦了。”邹至乐说着,转头问另一个在抽烟的大哥借了根烟,点着以后,小口小口仔细地抽着。
许星野看着邹至乐胳膊下夹着的盒子,恐怕邹至乐已经跟人力谈过了,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公司判定了邹至乐是那个需要出来为此负责的人。
“我媳妇儿不让我抽烟,所以我已经半年没碰了,”邹至乐对夏铭和许星野说,“今天实在是想抽一口。”
许星野看着邹至乐,看着他闪着油光的头发,许星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接下来什么打算?”夏铭问。
“我啊,我继续干销售呗,卖咖啡豆,”邹至乐笑着说,“这行我都干了十来年了,江湖上还怕没我一口饭吃吗?”
许星野静静看着邹至乐的烟头慢慢燃烧,每一口烟气都被他充分享用。许星野不知道在沉默的时候,邹至乐在想什么,是在想要去江湖上吃哪口饭?是想这根烟的美味?还是在想他媳妇的责备呢?
邹至乐把烟抽得快要烧到烟屁股才肯罢休,他在装着白色细碎鹅卵石的灭烟处把烟头仔细地摁灭,然后抬手说了句“走了”,没等许星野和夏铭说出“再见”两个字,就已经夹着纸箱,消失在了她们俩的视线里。
夏铭跟许星野两个人沉默着回了楼上,大会议室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人力在群里发消息,请所有人移步到大会议室。许星野拿着笔记本,跟着大家站进了会议室里。
这个会议公开了公司内部对最近发生的“过期咖啡豆事件”和“店员殴打顾客”事件的调查结果,这两件事情追根究底都是因为门店管理的不善所致,董事会认为公司的组织架构需要重新做调整,并且已经决定好成立单独的零售业务团队。
会议的下一个环节只有一个事项,那就是秦蕾蕾被任命为零售业务的首席咖啡师,负责零售门店管理、零售门店咖啡出品以及零售门店的产品开发工作。
秦蕾蕾不光拿到了她被孙文辉挖来这家公司的时候所允诺的首席咖啡师的位置,也直接替代了邹至乐,唯一不变的是秦蕾蕾继续向孙文辉汇报工作。
所有人鼓掌,祝贺秦蕾蕾在这场风暴中大获全胜。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散去,许星野在去卫生间的路上,听到了楼道里的窃窃私语。
“咱们孙总真是这个。”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咱们孙总跟巍董,那可是一起打天下的人。”
“邹至乐挺冤的说实话。”
“邹也是孙一手培养起来的,说不定早就给找好后路了。要不在这年月,谁愿意出来背这么大一口黑锅啊,不还房贷了还是孩子不上学了?”
“说得对说得对。”
许星野连忙走进了卫生间,避开了窃听之嫌。但偶然听到的这几句话就已经够她坐在隔间里反复琢磨了,秦蕾蕾昨天跟她说谁获益最大,谁就最有嫌疑。
这个是普适的逻辑,秦蕾蕾不光没因为庭辉打人而受到处罚,恰恰相反,公司还让她去做更多事情。
秦蕾蕾显然获益最大,那毫无疑问秦蕾蕾就有最大的嫌疑。挑起这一切的人,亲手砸掉bebEAR招牌的人,会是秦蕾蕾吗?
许星野回到工区的时候,大会议室的门敞开着,孙文辉、秦蕾蕾和王幸对着屏幕有说有笑地聊着天。秦蕾蕾看到许星野路过,向她招了招手。
许星野走进会议室里。
“巍董,我跟您介绍一下,这就是许星野。”秦蕾蕾把许星野拉到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向线上的巍董介绍着。
“许星野,你好。”巍董说。
这是许星野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巍董,虽然巍董是公司的cEo,但他并不在山北办公,而是跟贸易单元一起办公。巍董的头发花白,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是个很时尚的老头。
许星野双手下垂,交叠在身前,身体前倾,“巍董。”
“嗯。”巍董侧着头,翻着一份纸质文件,“咱们这届新管培生里唯一一个山北大学的高材生啊。诶?池博士,来得正好,”巍董抬头看向了屏幕以外的地方,“公司新来的管培生里有一个你的直系学妹。”
池博士,是说池斯一吗?似乎池斯一此刻刚走进巍董的办公室。
“您是说星野吗?”音响里传来池斯一的声音,“我在山北时候已经认识过星野了,因为我没换驾照,没少麻烦她。”
“哦,”巍董笑着,看向镜头,“你给池博士当司机啊?”
许星野点点头。
“委屈吗?是孙总他们逼你吗?是的话你告诉我。”
“不委屈,巍董。我很开心能为池总服务。”
“好好好,”巍董笑着,连连点头,“能放下身段的年轻人不多见了啊。”
“巍董,我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想把星野先放在花市店。星野本来也是管培生,按照公司管培生的培养流程,本来也是要到各个业务单元去熟悉工作的。之前也跟孙总汇报过,现在门店这边正是急用人的时候,花市店对品牌来讲又地位特殊,所以我想把花市店单独拎出来,做独立运营。一方面是模式探索,另一方面也是高举高打,毕竟目前品牌的定位还是在精品咖啡。”
“嗯,具体的事情我没什么意见,你们想到什么就放手去做。星野,你自己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巍董。”许星野说。
“那就好。”巍董说。
“那,王幸经理,辛苦您。”秦蕾蕾说着,把一份异动文件推向了旁边的王幸。王幸挤出来一个僵硬的微笑,拿起笔,刷刷签好了字。
下午五点多钟,许星野书抱着签好的卖身契和一大堆打印好的咖啡知识学习材料,跟秦蕾蕾从电梯下到地库里,坐进了秦蕾蕾的副驾驶。
“晚上想吃什么?”秦蕾蕾一边在地库里转圈,一边问。
“我问问婉晚有没有想法。”
即使今天是秦蕾蕾升职加薪的大喜日子,她在出车库时候,扫出即将要支付的停车费时,还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今儿也一百多?”许星野问。
“可不嘛,就比违停罚款便宜一丁点儿。”
“婉晚说晚上想吃火锅。”
秦蕾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行。没问题。”
“婉晚是您徒弟?”
“她跟你说了?”
“没,我猜的。”
“我疫情前就认识婉晚了,她那时候刚来山北,在我店里当学徒。”
“嗷,那已经做咖啡好些年了。”
“这可是我手把手教的。”
“秦老师什么时候手把手教我啊?”
“你先把我给你的U盘上的内容都看完了,我可受不了你跟问婉晚似的,问我萃取率和浓度是啥。这我受不了一点儿。”
“那我知道了,我立马看。”
“我可告诉你,我教你咖啡的时候,你要还问我这种蠢问题,我可是会骂人的。”
“您没少骂我了已经。”
“你打算几天看完?”
“五一之前吧。对了我还能有五一假期吗?”
“当然能。五一跟我去出差,就当是放假了。”
“去哪儿啊?”
“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