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觉到被利用了,但我还是想念你。我不能接受我们的关系以分离为结局。我只想感受我们亲吻时,你的嘴唇与我的嘴唇紧贴时的感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但我还是没能告诉你我为何迟迟不能忘怀。每次见到你,我的心脏就会疼痛不已。这让我知道了我是多么多么地需要你。)
听完这一段悠扬的女声,池斯一望向了声音的方向。那里只有窜动的人群的背影,空气被悲伤的旋律和声音染成了蓝色,刚才热闹的人群也跟着一起伤感了起来。
“IissyouwhenI'tsleep
htafterffee
htwhenI'teat
Iissyouyfro
Stillgotsandysweaters
Fronightswedon'treber
doyouisslikeIissyou”
(我想念你,在喝咖啡的时候想念你,在寝食难安的时候想念你。我想念你坐在我的副驾驶上。我想念那个我们都已经忘记的夜晚,那个在沙滩上的夜晚,我的毛衣里还有那个夜晚留下的沙子。你会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着我吗?你会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着我吗?)
歌放到这里,许星野已经明白这首歌里写了一个怎样的故事,所有经历过爱而不得的人,都会在这个故事里对号入座。
她看向池斯一,想检查一下这个心碎的人是否已经入座,但这个眼神却在告诉池斯一“我们该走了”。
池斯一抬起手,在那张湿纸巾上摁灭了烟头,接着她把纸团起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车缓缓向前行驶。
“这个是给你的。”许星野从车门上把一支黄色鸭子的吹泡泡玩具递给了副驾驶的池斯一,然后把副驾驶的车窗调了下来。
四月的夜晚,舒爽的风钻进了车里。
池斯一接过许星野手里的泡泡棒玩具,仔细端详着。
“这是当代的新型吹泡泡玩具,摁中间那个橙色的按钮,泡泡圈就会撑开,它可以拿来吹很大的泡泡,很大。”
池斯一拧开吹泡泡玩具,伸出窗外,撑开泡泡圈,晚风灌进泡泡圈里,巨大的长条形的彩色泡泡向车后飞去。
池斯一有些震惊地倒吸了一口气,挑起眉毛回头看向了握着方向盘的许星野。
“你刚才看到了吗?”池斯一问。
“看到了。”许星野笑着。
池斯一满意地转过身,又抽出了泡泡玩具。
假如把视角拉高,你就会发现一辆行驶平稳的迈巴赫,像金鱼一样吐出巨大的彩色泡泡,这些泡泡跟着四月的晚风一起被吹走,升到空中,又啪地一声凭空破碎,消失殆尽。
吹泡泡的娱乐活动似乎缓解了一部分池斯一难过,她的眼睛看起来不是随时随地都会流出眼泪了。车缓缓开进了酒店的环岛,许星野把车钥匙递给了侍者。
“要去后面走走吗?”许星野问,长夜漫漫,她不想让池斯一早早回到酒店房间里,在静止的房间里,池斯一只能不停看向痛苦的自己。
池斯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她手腕上那块极其昂贵的,价格远超阅读时间这项实际价值的腕表,这只腕表现在告诉她已经晚上八点十分了,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没有力气了,想休息。”池斯一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带着一点点歉意。
许星野点点头。
“那,我明天来接你?”许星野问出口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要后退。
“别走。”池斯一拉住了许星野的胳膊。
天已经完全黑了,照亮这个房间的仍然是城市的灯光。
池斯一打开了沙发边上的一盏立灯,斗笠般的灯罩里发出暖黄色的光。她静静地坐在没有被灯光照亮的沙发的另一边,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过了一会儿,池斯一抬起头,环顾着房间,看向了靠在吧台边上的许星野。
“饿了吗?我叫Nathan送点吃的上来。”池斯一整理好情绪,坐直了身子。
“斯一,你不用担心我。”许星野走到池斯一面前,坐在了她对面的白色大理石茶几上,她们的膝盖挤在一起,许星野把手放在了池斯一的腿上。
“谢谢你今天陪我。”池斯一的声音很小,很温柔,喉咙有些哽咽。
许星野能看到她眼睛里闪烁的泪水,她抬起手,轻轻摸着池斯一的脸颊,池斯一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温柔地捧着池斯一的脸,用拇指轻轻擦着她的眼泪。
或许今天如果不是她在,池斯一根本不会流一滴眼泪。
她固执地一次次跳进记忆的深渊,柔软的心早就在一次次愈合中长满伤疤,变得密不透风,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流泪?
只是因为自己在场,一个有血有肉的,能看得到她多年来随着时间逐渐升高的痛苦的人在她身边,让她觉得足够安全,才让她密不透风的情绪有了出口。
许星野的心里爬上另一个疑问。
她说她们分开三年,可这三年来,都没人触摸过她的痛苦吗?三年来,她都是在荆棘丛生的深渊中,孤独地,沉默地行走吗?
或许因为对方是小有名气的职业网球运动员,多少算是公众人物,她们的感情必然鲜为人知。又或许她们的一切就只有她们两个人知晓,能见证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只有彼此。
可是,可是,如果另一个人说不爱了,并且永远从彼此生活中消失,那这些以另一个人为坐标的记忆,还是真实的吗?还是说,只要她不见了,所有的记忆就会一起跟着消失?
想到这里,许星野的眼眶也红了。
她把池斯一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单薄的后背。在她们对视时,池斯一察觉了许星野眼角的泪水,她摸着她的脸。
“亲爱的,你怎么也在流泪。”
许星野含着眼泪摇了摇头,“没有。”
“对不起,”池斯一坐直身体,单腿半跪在沙发上,亲吻着许星野的眼角,许星野的泪跟她的一样咸,“对不起。”她一遍遍道歉。
她们的鼻尖触碰在一起,静静感受着对方的呼吸,直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变得炙热。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得极为迅速,她们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贴在一起。
她们闭着眼,在泪水中,贪婪地亲吻着对方,她们的皮肤变得滚烫,窗子涌入房间的空气开始变凉。
她们似乎在各自的心里做出了决定,决定把一切强加的过往扔进废墟,再用泥土盖好,插上十字架。
决定把一切未来,一切刺眼的和不刺眼的未来都暂且抛到脑后。
她们决定了只要当下,只感受当下的心跳和当下滚烫的呼吸。
她们闭上眼睛,在暗室中相拥,当下的吻无比热烈,充满渴望。
窗外,夜色依旧浓郁,城市的灯火按照同样的方向流淌,如果太阳没有被西半球心碎的人类谋杀,明天它还会照常升起。
但今晚过去,或许,她的心就会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