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处于七八岁,有人肆意奔跑,最大的烦恼只不过是桌上的课业。
可有的人却连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日日靠几条街的垃圾桶勉强维持谋生,连尝块蛋糕都是奢望。
沈遂安就是后者。
他悄悄收回落在橱窗上的视线,捏起角落的矿泉水瓶开盖放水后,就抬脚踩扁瓶身,再弯腰捡起瘪瘪的瓶子和盖子扔进麻袋,接着走向一旁坐在台阶边擦汗的老人。
老人见沈遂安走过来,笑眯眯地招手让沈遂安去买个蛋糕。
沈遂安抱着麻袋尽量忽视旁边的鬼魂,拒绝说浪费钱。
老人嘟囔着不肯站起来,说又不是天天吃。
最后沈遂安还是没拗过老人,他把麻袋放在老人身边,进店在店员古怪的目光中挑了块最小的蛋糕。
买完后他提起蛋糕看了看,却见绵软的糕体在倾斜下被透明盖刮坏一角,他暗自心惊,立刻放平蛋糕,任由甜丝丝的气味远离自己偷摸耸动的鼻尖。
老人见沈遂安拎着蛋糕出来,终于站起身迎上去,却在迈出两步时隐隐听到金属摩擦弯折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抬头。
“砰!”
“外公!”
沈遂安马上冲过去,抖着手摸出老人口袋里的手机打120。
附近就有医院,救护车来得很快,白衣天使们简单处理一会就把老人抬上担架。
沈遂安跟进医院后被拦在手术室门外。
他浑浑噩噩地站在医院走廊看着白衣天使与时间赛跑,望见不停来回飘荡的鬼魂,想到那只鬼魂动手时得意邪恶的样子,手脚开始发凉。
他想,都是他的错。
自从上次出意外高烧后,他的记忆受损,却开始见鬼,因为怕外公丢掉如此不正常的自己,他没敢告诉外公自己的异常。
所以才会害了外公。
他想到这用力咬紧牙关,就见两位警察匆匆赶来。
为首的中年警察看着沈遂安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
他弯腰伸出手想揉揉沈遂安的头却被躲开,只能退求其次地坐在沈遂安的旁边劝了很久。
最后得知老人虽被抢救过来,却被砸断条腿,抢救过后只能住院。
中年警察搬出老人家的关心才把沈遂安劝走。
他们到警局时里面还有好几个警察在值班。
靠门的女警看见沈遂安惊讶地站起身,拐拐中年警察的手臂:“何队,这是……”
何队轻咳一声:“出了点意外,照顾段时间。”
其他警察见状没再说什么,他们只扫一眼沈遂安就纷纷应好。
女警还十分热情地掏出套儿童睡衣,让沈遂安换下身上脏掉的大码体恤和裤子。
但沈遂安没接。
没一会,出去帮忙找东西的警察把两个麻袋和蛋糕提过来,沈遂安才伸手接过东西,紧紧地抱住这堆破烂:“谢谢。”
说完他又像河蚌盖壳似的闭上嘴,任谁问话都不回。
他面无表情地捏住脖子上的金葫芦,抱着自己的东西,像在医院里一样缩在座椅上,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围着沈遂安的警察见状尴尬地相互对视一圈,又默默地回到座位上办公,实则都时不时抬眼借着八百个假动作偷瞟沈遂安。
实在是沈遂安长得精致瘦弱,看起来可怜可爱,偏偏性格矛盾地沉默,身上还有种奇怪的神秘感,太引人注目了。
沈遂安不在乎谁看了他。
或者说他习惯被周围的人用古怪的视线打量,习以为常,所以能视若无睹。
见被挡住的视线又清空,沈遂安还是盯着门口立着的鬼魂,一点点地、精准地解读它在无声大笑中吐出的恶语。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你说呢——没人要的浑崽子!
解读完最后一个词语,沈遂安霎时捏紧兜里的小美工刀,平无波澜的眼里泛起滔天杀意,紧接着他就在恶鬼粗鄙的咒骂声中突然跳下椅子冲向门口。
一直关注着沈遂安的何队立刻站起身拦住沈遂安,其他警察也连忙跑过来按住沈遂安的手脚。
沈遂安疯狂挣扎。
何队迅速钳住沈遂安的手腕,抢走他用尽全力攥紧的美工刀,不断重复冷静。
只是沈遂安根本不听。
他歪着身子从何队腰侧看向门口捂肚狂笑的恶鬼,在不知道多少双手下扑腾。
即使狼狈得像条搁浅缺水的鱼,他还是睁圆双眼瞪着恶鬼,从干涸的喉咙里发出灵魂深处的嘶鸣。
他要它死!
沈遂安思忖着急促喘息,还想再挣扎,却听耳边传来何队大声的呵斥:“你想让你外公担心吗?”
熟悉又恍若远在天边的话语瞬间如紧箍咒般定住沈遂安。
他直接僵住,被抬猪一样抬了回去。
最后他还是没能跑出警局大门,反而被没收了美工刀,强行听好几个小时的轮流安抚关怀。
但显而易见,废话除了左耳进右耳出基本没啥用。
听完关怀的沈遂安还是粘在椅子上不愿意换洗衣服,也不愿意去床上睡,他就抱着东西蜷缩在椅子上连眼睛都不闭,天亮后才入睡。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沈遂安恍惚地呆在椅子上看着各自忙碌的警察们觉得有些不知今夕是何月。
但这种游离飘忽的感觉没持续多久,何队就忽然冒出来,扎入沈遂安的视线。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套衣服放在沈遂安身边,说:“家里不要的,扔了太浪费……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爱干净。”
何队说完按按沈遂安的肩膀,才走回工位工作。
沈遂安见何队走远就盯着衣服看很久。
然后他掏了掏口袋才偷偷在自己的身上抹几下,尽量擦干净手,再放下有些捂化的蛋糕,换上衣服匆匆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