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郡的郡治安邑城,距离晋阳城七百多里,大军一路缓慢行军十五天才抵达这里。
明日继续往南穿过中条山,抵达黄河北岸,就可以开始筹谋过河。
一旦过了河,便进入敌军占领的疆界,此次征伐才算真正开始。
由于大军每日只行军五十里,士兵们丝毫没有因为连续行军十几天而感到疲惫,反而个个看上去都精神饱满,身心士气依旧是巅峰状态。
自晋阳城南下的第十七天,近六万一千唐军将士越过中条山,抵达黄河北岸。
这个时候的黄河,不仅还处于枯水期,大半河面还因为冬季封冻没有解冻。
弘农郡城东北方向大约三四十里,有一段渡点,名曰‘郖津’。
此处黄河的河面,不仅真正没有被封冻有水流的河面仅仅三四十米宽,而且水流并不湍急,轻易就能搭出几座浮桥。
“今日连夜伐木,明日一早搭建浮桥渡河!”刘绍下令道。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大军需要在黄河北岸扎营休息一晚。
近六万一千将士各司其职,有忙着扎营的,有忙着砍柴的,有忙着埋锅造饭的,有忙着喂马的,也有的在黄河岸边巡视警戒黄河南岸的。
并不是说你作为进攻方,就只有你去攻击敌人,而不会被敌人攻击。
值得一提的是,羯族大将军石虎,这个时候早已经得到唐军南下征讨的消息。
而且随着唐军前日抵达河东郡治安邑城之后仍继续南下穿越中条山,石虎能断定唐军首攻目标是直接从弘农郡黄河段渡河,攻打弘农郡,而非出萁关先占领河内郡。
到了这一步,唐军的整个意图已经完全暴露了,那就是先攻占弘农郡,再从弘农郡向东攻打洛阳城。
石虎提前派了两万羯赵士兵防守弘农郡城,并且让自己麾下的头号大将宗乾焕为主将。
弘农郡城距离黄河渡口郖津只有四十里左右,唐军抵达郖津黄河北岸仅仅半个时辰,宗乾焕就得到了消息。
同时一队足足三千人的羯族弓弩手与盾牌兵被部署在黄河南岸,随时准备阻击唐军搭建浮桥渡过黄河。
在郖津这一个黄河渡口段,唐军可以渡河南下,羯族士兵也可以渡河北上。
如果只是百来人渡河偷袭的话,动静并不会很大,若是唐军警戒心不够,不能及时发现的话,一旦被他们偷袭大营。
或许百来名普通羯族士兵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如果是百来名羯族死士呢?
他们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要能冲进唐军的军营之中纵火焚烧,不说真正能造成多少粮草军械物资被焚毁,只要制造的声势足够大,就能一方面打击唐军士兵的士气,一方面提升羯族士兵的士气。
当然,骄兵必败的道理刘绍肯定懂得。
虽说唐军拥有绝对强大的综合战力,但是刘绍也不可能因此大意,连警戒都不做。
这个夜晚,唐军在黄河北岸严密警戒。
而看到唐军如此警戒,羯族大将宗乾焕也终究没有真派遣敢死士兵冒险北渡黄河偷袭唐军大营。
敌我双方只隔着一条黄河,距离很近,已然属于剑拔弩张,而这一夜却依旧和平的度过了。
不过,这也必然是最后的一夜和平。
次日,天蒙蒙亮。
立刻便有唐军将领指挥着唐军士兵,用昨天晚上连夜砍伐的大量树木准备搭建浮桥。
每一根树木都削平两个面,每一根树木便相当于一块‘厚木板’。
数百名唐军士兵同时动手,如果没有阻拦,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搭建好三到四条可越过不被封冻的河面的浮桥。
届时近六万一千唐军将士,就可以直接踏过河面,杀到黄河南岸。
羯族军队当然不可能任凭唐军士兵搭建浮桥。
“乌乌……”
黄河南岸,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羯族大将宗乾焕派遣在黄河南岸阻击的三千羯族士兵,其中一千五百弓弩手,一千五百盾牌兵。
弓弩手分为三队,每一队五百人,盾牌兵同样分为三队,每一队五百人,每一名盾牌手都保护一个弓弩手,一队羯族弓弩手射累了,便换另一队上。
三队弓弩手轮换,轮流休息恢复体力,可以保持长时间阻击。
正常来说,敌我双方都知道,只靠弓弩不可能真阻止得了对方绝对优势兵力搭建浮桥与渡河,迟早北岸的唐军都能搭建好浮桥渡河过来。
但是唐军一天就渡河过来,与拉锯两三天才能渡河过来不是一个概念。
作为防守方,羯族士兵在南岸天然更占便宜。
比如河岸边同时只能摆得下一千人的话,那么羯族一方就可以五百个盾牌兵配五百名弓弩手,配置最优。
而唐军一方,要腾出一部分数量给扛木头搭浮桥的士兵,还能上来对抗的弓弩手数量便不会很多。
同样一千士兵,唐军可能弓弩手只有两百五十人,盾牌兵五百人,负责搭浮桥的两百五十人。
这便造成唐军只有两百五十名弓弩手与五百名羯族弓弩手对射。
另外,负责搭浮桥的唐军士兵,由于要扛木头,要打一些木桩子,要捆绑木头等等工序。
在做这些工序的时候,盾牌兵并不能很好的护住他们的身体,他们中箭的概率肯定高过对面的羯族士兵。
如此两项便宜之下,正常来说唐军士兵的伤亡将高过羯族士兵不少,可能二比一,也可能三比一,甚至四比一。
伤亡比例一旦过高,唐军要么就只能先把搭建浮桥的士兵撤回来,多派弓弩手与河对岸羯族弓弩手形成数量相等的局面对射。
可是那样一来,河对岸的羯族弓弩手却可以暂时先后撤休息恢复体力,不与唐军弓弩手对射。
双方来回拉锯两三天,唐军都未必能搭建好浮桥。
要么唐军就只能顶着更高的伤亡,硬是搭建好浮桥。
需要建造浮桥的河面只有三四十米宽,同时搭建三条以上浮桥,按照每一条浮桥搭建一米,唐军士兵付出十人伤亡,完成浮桥的搭建,唐军士兵极限伤亡最多一千两百人。
届时羯族士兵可能只伤亡三四百。
以三四百伤亡换对方一千多伤亡,肯定是赚的。
相当于首战胜利,即打击对方士兵的士气,又提升己方士兵的士气,为后续守城增添助力!
然而,这种情况,只是在双方盔甲防护能力差不多,双方弓弩性能差不多,可使用的武器差不多,才会发生。
……
“射!”
南岸,五百羯族弓弩手在五百盾牌兵一对一的保护下,组列好队形之后,立刻朝北岸正准备搭建浮桥的唐军士兵倾泻密集箭雨。
“咻咻咻!!”
箭矢破空,双方互射。
北岸唐军弓弩手的数量确实只有南岸羯族弓弩手数量的一半左右,反击到南岸的箭矢便也只有一半左右。
而且要扛木头做着搭建浮桥工序的唐军士兵,哪怕有盾牌兵跟着保护,也很难保护到位。
唐军士兵综合中箭概率是羯族士兵的两倍多。
如果说同样承受一百支箭矢,南岸羯族士兵的中箭概率只有四,那么北岸唐军士兵就有九。
在这种比例之下,羯族弓弩手朝唐军士兵射五百支箭矢,唐军士兵也要被射中四十五支箭矢。
相较而言,唐军弓弩手只朝羯族士兵射了两百五十支箭矢,羯族士兵便只被射中十支箭矢。
理论上来说,双方若是盔甲防护能力差不多,那么唐军士兵伤亡对比羯族士兵,比例甚至会超过四比一。
可惜唐军士兵个个都身穿钢制甲片轻甲,一片钢制甲片的防护能力甚至可比两片普通铁片叠加在一起,而且双方距离最近也有五十米左右。
从五十米外射过来的箭矢,想要穿透一层钢制甲片,或者两层普通铁片,概率太低太低了,哪怕侥幸有一支穿透了,也顶多再入肉少许,刺破点皮肉。
因此,虽然北岸的唐军士兵大致被射中四十五支箭矢,但是这其中大半又直接射在盔甲防护的部位,根本没给唐军士兵造成真正伤亡。
只有少数唐军士兵倒霉,被一些箭矢射中手掌、关节、脸部等没有甲片防护的位置,出现了一些伤亡。
羯族弓弩手的这第一轮箭雨,仅有五名唐军士兵伤亡。
相反,唐军弓弩手的第一轮箭雨,虽说大致只是射中了九支箭矢,但羯族士兵身上的传统单层铁片轻甲,根本不足以完全防住五十米距离命中的箭矢。
“噗!”
箭矢破甲以后,继续入肉两三寸。
有一名羯族士兵被命中胸口要害位置,仅中这一支箭矢,便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也有一名羯族士兵比较倒霉,被射中额头,同样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当然,不是所有箭矢都是五十米左右距离射过来,有些足有七十米。
纵然仍有破甲的概率,不过破甲以后也就入肉少许,伤害有限。
除去两支可能因为距离比较远,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没有被破甲之外,七名羯族士兵伤亡!
双方刚开始激烈对射,混乱之间,前沿的士兵谁都没有精力去仔细观察对方被射中几支箭矢,伤亡几人,只一味的与对方继续激烈对射。
“咻咻咻……”
双方以七到八个呼吸射出一轮箭雨的速度,不断向对方倾泻箭矢。
“噗!”
“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