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硕坐在倒数第二排，行李箱横在过道上，随着车身晃动不时撞到座椅。
\"年轻人，去江安镇哪里啊？\"
“镇政府附近。”
售票员阿姨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布满老茧的手指敲打着座椅靠背：\"镇政府啊，行，七块钱。\"
张硕掏出手机扫码，抬头时正好对上对方探究的目光。
\"阿姨，您这车一天跑几趟？\"
\"五趟！\"
阿姨咧开嘴笑，露出一颗补过的金牙：
\"早上六点一趟，中午十二点一趟，下午两点、三点、五点都有。\"
她顺势在张硕旁边的空位坐下，塑料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那挺辛苦的。\"
张硕往窗边挪了挪，给阿姨让出更多空间。
\"辛苦啥呀，都习惯了。\"
阿姨摆摆手：\"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都不愿意来我们这种小地方了，少见的很啊。\"
她说着，目光在张硕熨烫平整的白衬衫上打了个转。
张硕笑了笑，没有正面接话。
售票阿姨也没搭话，开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应该是进了江安镇。
窗外路过一片道路，路灯还是太阳能的，张硕好奇问道：\"咱们江安镇建设得还不错嘛，这路灯都是太阳能的？\"
\"哎呦，那是上个月刚装的！\"
阿姨突然提高音量，凑到张硕面前道：
\"花了老鼻子钱了，听说一个路灯要五千多呢！\"
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翻找：\"你看，这是装路灯那天我拍的视频。\"
张硕凑过去看，视频里工人们正在挖坑埋线，镜头一转，几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路边指指点点。
\"那个戴眼镜的，就是我们王镇长，\"阿姨指着画面中间微胖的男人：\"旁边那个是县里城建局的李局长。\"
“怎么样，不错吧？”
\"您认识的人真多。\"
张硕随口夸赞了一句，目光却停留在视频角落——几个戴草帽的老农蹲在路基阴影里，对着施工队指指点点，穿着什么的，都很破旧。
\"那可不！\"
阿姨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在镇上开了十几年小卖部，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找我帮忙。\"?她突然压低声音：\"年轻人，你是来镇上工作的吧？\"
张硕不想透露自己来的目的：\"来看望表舅，他在农技站工作。\"
\"农技站啊......\"
阿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农技站老周是个好人，就是太老实了，你是他侄子，我咋没听过呢……\"
话没说完。
中巴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阿姨的手机差点脱手。
张硕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却感觉对方的手腕微微一僵。
\"谢谢啊，年轻人。\"
阿姨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快速点开微信界面。
张硕瞥见置顶的\"镇党政办工作群\"正在疯狂跳动消息，一张白衬衫证件照赫然在列——正是自己的任职公示照片。
\"阿姨，您这手机挺新的啊。\"
张硕装作没看见，随口说道。
\"我儿子给买的，当然了！\"
阿姨全然没察觉，把屏幕锁上：\"他在外地打工，过年回来给我带的。\"
车辆停下，有新乘客上车，阿姨就没再搭话。
张硕看着这位阿姨的背影，心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