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盯着手中还未完成的木簪出神,第一次失了兴趣。忧心忡忡的紫药将一盏熬了许久的银鱼羹放在他身侧的木桌上,压低声音道,“怎么,大姐还是不肯让你见家主吗?”
自从宫德庸病倒,宫泽数次想去探望,都被宫秋灵以种种理由拒绝拦下。
“她父亲尚未醒来,不宜打扰。”宫泽掩过心头一闪而过的慌张,对紫药道,“你去送鱼时,可曾将话带到了?”
紫药点点头,“曾叔祖他老人家听了,倒没什么,只是冲我笑了笑。”
“父亲病重,宫家风雨飘摇,是他老人家出面主持大局的时候。”宫泽冷眼旁观,宫家上下或被宫秋灵收买,或被她威胁取代,已经尽数被她掌控,口径一致,连他也听不到一句实话。
“可是,”紫药觉得,宫炀秋似乎并不想插手宫家内务,“曾叔祖避世多年,清心寡欲,不理俗务,这件事……”
宫泽霍然起身,“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亲自向曾叔祖去。”
推开院门,宫泽拐了个弯儿,去了宫炀秋的住处。
宫家院落众多,宫炀秋选了最安静一所,安稳度日。宫泽进来时,宫炀秋正挽起衣袖裤脚,在水塘里摸鱼。
“见过曾叔祖!”宫泽一躬到地,十分恭谨。
“子,你来了,自己找地方做,我今一定要将那条大鱼抓上来,一会儿你带回去,就照上次那么做,我吃着顺口!”宫炀秋左一抓,右一摸,搅浑一塘清水,溅落一身泥点子。
宫泽坐在廊下的木凳上,失神的望着这一幕,眼前这个如顽童一般认真抓鱼的老者,曾是宫家叱咤风云的人物,即便父亲在他面前,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若他出面,定能力挽狂澜!
“哎,哎,哎!”宫炀秋忽然兴奋的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捧起一条只有三四寸长的红鳞鲤鱼,炫耀般给宫泽看,“别看这条鱼不大,着实有些力气,我可是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它抓住,你快接过去,交给紫药那丫头!”
“是!”宫泽将活蹦乱跳的鱼用盆盛了,却不急着回去,“曾叔祖,我有一事相求,父亲他……”
宫炀秋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我虽是你父亲的长辈,但却不理家中事务多年,且他现在才是宫家的一家之主,无论遇到多大的风浪,也该挡在宫家其他人之前,抗下一切!”
宫泽不明白,“父亲重病,家中生乱,我虽是家中独子,却连父亲的面也见不到。曾叔祖以为,此事该不该管?”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管?”宫炀秋笑呵呵的看着宫泽,“就如同这捉鱼一般,弄自己一身泥水,换它一条性命?”
宫泽一时语塞,父亲教他那些治家的法子,从前只当成耳边风,现在要用时,才慌了。
“我,我不知。”宫泽深深垂下头,满面羞惭。
“行啦,回去吧,替我把这条鱼烧了,是你眼下最重要的事。”宫炀秋少见的主动“送客”,宫泽虽有满腔的话要,却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只好端着那条鱼回去了。
阴暗潮湿,散发着苦涩药味的卧房内,两名仆人看着病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宫德庸,窃窃私语。
“好歹也是宫家一家之主,竟然落得这般田地,谁能想到?”
“来这深宅大院中,不缺吃不少穿,唯独没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