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
夜幕四合之时。
林舟一行人终于走下了飞机。
“舅舅，这就是燕京的空气吗？”
白笑刚走出来就兴奋地叽叽喳喳。
她说着，深吸了一大口气。
“好……咳咳咳！”
喉咙里的准备好的台词“好香甜”，立马就跟着咳嗽转了个弯。
“……好干呐。”
林舟笑着瞥她一眼，“恭喜你，学到了燕京第一课。”
和白笑的叽叽喳喳不同，林家其他人显得有些沉默。
甚至有些局促。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
这个和大山脚下的三合村，完全不同的城市。
如今网络发达，相隔千里万里，都能在手机上见得到。
在出发的前两天，他们也没少让白笑提前给他们看看燕京城的模样。
一来是心里有个底。
二来，也是不想因为自己没见识，给林舟丢了脸。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此刻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惊讶。
努力想要目不斜视都做不到。
“乖乖，光是这个机场都比咱村大了吧。”
林大海忍不住瞠目结舌道。
章红英讷讷地点点头，想应和说点什么。
可憋了好半晌也只憋出来一句——“真气派”。
林秀扶着老太太没说话。
两人却在暗地里悄悄扯了扯衣角和衣袖。
生怕哪里穿得不体面了。
又偷瞄着旁边经过的路人，想学着他们行动走路。
林舟把家人的小动作收进眼底。
他知道光劝没有用，他选择岔开话题。
“老师和师娘他们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这句话吸引了林家人的注意。
林家人一愣，纷纷诧异地回过头来看他。
“姚教授两口子，亲自来接我们了？”
得到林舟肯定的回复，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去局促。
赶忙加快了脚步，往出口的地方去。
等到了出口才发现，来的何止姚进山夫妇。
还有上次来过家里的石昊和周晋。
旁边，好几个没见过的年轻人也在。
林家人更惊讶了。
——接机的人竟然比他们来的人还多。
这怎么好意思？
他们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那几个第一次见的年轻人使劲挥起了手，大声朝他们喊了起来。
“小舟！”“小舟！”
激动得不行。
就跟见到了明星似的。
甚至还有两三个人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
一边捂着嘴，还不忘一边喊着“小舟”。
这架势，林家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先把旁边来接机的其他路人给吓到了。
还以为真是什么明星出来了。
一时间大家都乌泱泱地凑了过来，伸长了脑袋使劲往里瞧。
林舟一行人过来的时候，身上差点挤出一身汗。
几乎是瞬间，刚才“追星”的几个人一把抱住了林舟。
“呜呜小舟，五年了。”
“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你现在吃烤冷面还加肠吗？”
“你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还会把人叫醒出去跑步吗？”
林家人：“？”
只有白笑抠着下巴咂咂嘴，小声嘟囔。
“看不出来啊，舅舅你以前玩儿挺花？”
林舟：“……”
“谢邀，不记得、你谁，不吃不加，不睡不跑。”
“但现在要是有人把眼泪鼻涕悄悄擦在我衣服上，我还是会打人的。”
扑在他身上的几人身形一顿。
打着哈哈，悄悄把蠢蠢欲动的手收了回去。
五年了，小师弟的战斗力还是这么强。
看来在村里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姚进山哈哈笑着走过来，和林家人打招呼。
“你们莫怪，他们都是小舟的师兄，皮惯了。”
“几个小子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还一副没长大的样子。”
林大海赶紧摆手说没事，又道：“真是辛苦姚教授你们了，还大老远跑一趟特地来接我们。”
姚进山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老妇人笑着接话道。
“你们可千万别客气，小舟的家人也就是我们的家人。”
“大家都是一家人，谈何辛苦。”
话音落下，姚进山笑着介绍道：“这是我老伴儿，齐宛筠。”
林家人又赶紧点头招呼。
林舟这边刚从几个师兄的魔爪中剥离出来。
下一秒就闪现到了齐宛筠面前，整理衣冠，认认真真叫了一声。
“师娘。”
五年不见，师娘还是他印象中那温婉知性的样子。
只是鬓边的白发多了些。
“臭小子，还认我这个师娘？”
齐宛筠故意竖了竖眉毛。
再配合她人到老年还依旧挺拔的后背。
愣是让一位文学系老教授，有了退休中学教导主任的气势。
林舟连忙赔笑，笑得真诚。
“那当然了，我就算不认老师，也得认您这个师娘啊。”
莫名中枪的姚进山：“？”
林舟是知道怎么哄人的，尤其是长辈。
三两句就把齐宛筠哄得眉开眼笑。
几位师兄也都是会来事的。
林舟哄师娘，他们就主动去和林家人亲近。
都没等他们走出机场大厅，一行人的气氛就已经融洽到了巅峰。
仿佛真是多年未见的亲戚似的。
只有混迹其中的周晋瑟瑟发抖。
要知道，姚老这几个学生，都是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
说罢了，就是他这个新晋研究员实打实的前辈。
平时在所里，人均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周晋每次见了，都只能点头，微笑，再弱弱打声招呼。
开会的时候他也没少被这几位活阎王按头批评。
可现在这是什么鬼。
这真的是几位活阎王本王？
不会在来的路上被人夺舍了吧？
至于为什么是来的路上……
下午来之前，他刚在会上被其中两位批了一轮好吧！
结果，晚上，这几个活宝谁？
周晋极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没看见，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
接下来的三天。
林家人在林舟的带领下，开启了老年特种兵旅行模式。
所谓老年特种兵，就是比正经特种兵旅行节奏缓一点，但又把行程安排得很密。
不管是在景点，还是在去景点的路上。
只要能借助交通工具的，林舟就绝不会让他们走路。
原本林舟最担心的还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没想到，老太太还没怎么着，白笑先叫唤着不行了。
嗯，然后就被老年特种兵旅行团给无视了。
开玩笑，你太姥姥都没事，你好意思先躺下？
最后白笑还真没能躺下。
倒不是因为她很坚强，而是林舟一路上都在告诉她。
“下个地方的烤鸭很好吃，再下个地方的卤煮也很不错。”
每次都能在白笑这头驴子倒下前，精准地给她吊上一根胡萝卜。
林家人这几天也很愉快。
确切地说，一开始是兴奋但局促的。
毕竟他们在一百零八线的小村子里生活了大半辈子。
他们局促，他们无助，他们很多东西都搞不清楚。
甚至还担心会给林舟丢脸。
老实说，林舟一个人是劝不过来的。
但幸好几个很皮的师兄，“死乞白赖”地加入了他们的特种兵大军。
美其名曰，燕京接待美男中年团。
不仅不需要林舟花钱，甚至还自掏腰包，主动抢着结账。
当然了，林舟事后都把这些钱给转回去了。
毕竟这几个师兄的“接待工作”，做得是真卖力啊。
一路上就跟讲相声似的。
用段子的方式，一边逗林家人笑，一边给他们介绍景点，介绍地铁怎么坐，介绍某道美食要怎么吃。
全程林家人听得最多的话就是——
“诶，您猜怎么着？”
自带捧逗，主打一个“但凡把一句话掉地上就算我输”。
就这样，林舟负责做攻略带路，几个师兄负责当讲解导游。
愣是让林家人无痛坚持了三天的特种兵旅行。
三天里，他们参观了燕京的十来个景区博物馆，还参观了燕大。
去过了林舟曾经上课的教室，跑步的操场，吃饭的食堂。
也打卡了白笑所有想吃的燕京特色美食。
就连豆汁儿都没放过。
在其他人都抿一口就放下的情况下，白笑竟然利落地做完了家人面前，所有豆汁儿的收尾扫荡工作。
几位师兄纷纷竖起了赞扬的大拇指。
有人凑到林舟耳边，小声蛐蛐。
“小舟，你这小外甥女，牲口啊！”
林舟笑着瞥他一眼，“那你就说错了。”
师兄：“？”
他顿了顿，“就豆汁儿这东西，我们村里的真牲口都喝不了。”
师兄：“……”
打了个豆汁儿饱嗝的白笑：“？”
*
到燕京的第四天，林舟带着家人去了西单。
别的什么都不做，只做一件事。
买买买。
章红英犹豫着不想踏进商场，“小舟，要不算了吧，咱们村里也穿不了这么好看的衣服啊。”
“是啊小舟，”林大海也道，“这地方的东西一看就很贵，一件估计都能买下我衣柜里所有的衣服了。”
林秀也点头，她可不想乱花弟弟的钱。
小舟一年到头有多辛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小舟，算了吧，你的钱好好留着娶媳妇儿用。”
林舟扶额苦笑。
他该怎么给爸妈和姐姐解释，他手里的钱早都够娶几个老婆了。
他说过，可架不住他们不信呐。
这反应，可把白笑急坏了。
要是蒋理在这，少不得会嘲笑一句“热锅上的跳蚤”。
她急啊，她可太急了。
就直播而言，舅舅眼下就是她的老板。
老板好不容易大手一挥，要发放福利。
说全场的消费由林公子买单。
这怎么能不要？
不要这不纯纯二傻子嘛。
可偏偏她又不能明晃晃地跳出来说“你们不要我要”。
从踏进西单这一片区开始，老妈威胁的眼神就已经警告过她了好吗。
好在袁孝珍老太太是个敞亮人。
“行了，来都来了。”
“都是小舟的一片孝心，给咱们，咱们就好好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