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立足于残破庙宇外，直愣愣盯着被虚空祭坛撕裂出巨大口子。
耀眼天光受到接引，像一挂刺目瀑布，哗啦啦轰击出动静。
“这个强度，是否有点超标了？”
徐盛皱眉，秦时再如何妖孽，到底还是业余级层次，未曾突破专职领域。
“要不要中止？万一少年人太过逞强，不晓得进退，把自己折在里头，我就该头疼了。”
身为主考官，如果百强赛的头名夭亡，徐盛必然跟着吃挂落。
他正思忖着，老张推着轮椅过来道：
“那座祭坛是秦帅亲手铸成，并且用一方空间稳定，充当‘船锚’，使其不崩碎。
每一次接引天光，都是操动‘船锚’，打开空间。接受灌顶的人，要做到身心交融，释放自己的气息。
理论上说，气息越强，天光也会越猛烈。”
徐盛瞅着轰隆隆像一场雷暴的巨大天光，迟疑道：
“前辈，俗话说，过犹不及。我知道南煌道馆的传人天资非凡，妖孽无比。可这么摧残凡躯，即便没有性命之危，万一落下啥毛病，也不好吧。”
老张却是很淡定，显然对自己选中的传人充满信心。
“小秦有分寸的。天光灌顶，排好几年也不一定轮得到，大好机会，肯定要把握住。”
徐盛没再说话，师傅都不担心，他也就无需着急了。
老张掌心无意识捏紧扶手，表面云淡风轻，心底仍带着一丝紧张。
并非认为秦时抗不过天光灌顶，而是他可能接触到贺岚禅的传承之秘！
南煌道馆的第二真传，沈长元因此而死。
倘若秦时真的知晓，那个让九姓默许，合力掩盖的禁忌之事。
也许，南煌道馆所要面对的“大山”，不仅仅应氏一座。
“阿元，你临死之前，跟我说的‘独留青冢向黄昏’，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张眉头紧锁，将干枯瘦小的身子靠进轮椅。
……
……
随着第四大限的洞开，筋骨皮三关运转，吸收消化暴烈天光，秦时渐渐也不觉得痛苦。
他反而习惯汹涌能量在体内搅动，不断地刺激血肉，滚烫沸水变成温厚热流，充盈在百骸，令全身暖洋洋。
“熬过之后，就是享受了。”
秦时放松身心，将气息释放，如同一股手掌般大的笔直烟云，牵引着天光坠落，洗练凡躯。
几分钟后，他莫名生出困意，好像泡澡乏了。
脑袋慢慢耷拉下去，如同沉睡。
内景地中，树荫之下，超级小贺张开眼，看到秦时的意识灵光出现。
他像梦游，走到《虚空冥想法》凝聚的古朴祭坛边上。
发动精神共鸣！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秦时再次看到那道白发身影。
相比起上次所见，这一回的贺岚禅明显要稚嫩些。
“独留青冢向黄昏。老师，你怎么会背叛东夏呢。”
贺岚禅坐在莲花石座，好像不敢置信，喃喃低语：
“都说第四战团尽是骄兵悍将，可再骄横的兵，再剽悍的将，都把您这位副帅视为自己的父亲。
大远征时期，第四战团的伤亡最小，因为您精益求精，反复推演，总能把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这一点，连秦帅都赞叹过，称你是天生做元帅的好料子。”
秦时默默倾听着，历史课本与其他读物，对于贺岚禅的老师，那位生平经历扑朔迷离的战团副帅记载很少。
只知道他与秦帅是亲兄弟，但年纪差得很大，秦帅声名鹊起之时，那位副帅才刚出生，等到东夏民国成立，开启浩浩荡荡的大远征，副帅刚好十五岁，进入帝京讲武堂求学，后来就读于育南军校，是第四期学生，编入步兵科。
秦帅执掌第四战团，坐镇东天星域，大远征中期阶段，副帅成为军事委员会一份子，逐渐接手第四战团，替大哥秦帅处理军务。
也正是那段时间，第四战团展露峥嵘，拿下三座行政星球，或放逐或封印数尊星神。
“老师，你究竟在帝京拿走什么，让九帅要抹除你？”
贺岚禅目光充满疑惑，整个人陷入深深怀疑。
画面破碎掉，再缓缓凝聚。
好似转场，秦时又看到更加沧桑的贺岚禅。
白发依旧，可面容却染上岁月痕迹。
这一次，他没有坐上莲花石座。
双手背在身后，默默静立于虚无空间。
“老师，我终于明白，你所得的那样东西，为何会撕裂东夏了。它的存在，动摇根本！”
贺岚禅嗓音很沙哑，甚至有些疲惫，像一个跋涉千山万水，风尘仆仆的旅人。
“新的东夏民国，不能再有皇帝。九帅共议，统率寰宇，这是民国之本。”
秦时下意识屏住呼吸，他的精神共鸣，体会到一股很强烈的情绪，几乎要震碎他的意识海。
心灵保持入定，稳稳固守精神，竭力捕捉贺岚禅翻江倒海似的精神波动。
他太好奇了，什么样的泼天之事，能够触动初代十杰之一？
“东夏的四位支柱，祂们从最古老的年代起，就与东夏的开国祖皇帝缔约。祂们寄托在东夏的文明之火中，凝聚出图腾。
所以，无论东夏如何动荡更迭，始终要保持‘东夏’之名，这是那位祖皇帝以国之名，与四位神灵支柱的缔约，不容违背。”
贺岚禅内心激荡着，秦时也露出诧异之色。
他曾经无数次升起过这个疑问，疆域空前广阔，统治期悠久到九百个千年的东夏，为啥能够保持“东夏”之名？
那些曾经出现过的篡位者，野心家，反叛领袖，乃至九大元帅，竟无一人想过更改此名。
原来是与四位神灵支柱的缔约！
“诸氏皇族，他们的帝姓血脉里，凝聚着与四位神灵支柱共同缔结的‘金玺诏’，唯有诸氏血脉，才能录名，生效，成为登上东夏帝座的至高者。
那些篡位者，大枭雄，他们只能挟诸氏以从支柱。但九帅是立志革鼎一切，再造新世的一群强人，他们要彻底将‘皇帝’从新东夏的历史中扫除掉。
所以，老师你的大哥，秦帅提出了一个方案，控制诸氏血脉，设置虚君之位，每一个千年，就从诸氏当中择选一人，送到虚君帝座之前。”
贺岚禅垂首，好似在消化他从那条古老天路得知的真相。
“但在大远征中期，意图复辟的守旧派发动了一次大袭击，所有诸氏血脉几乎全部凋零！老师你奉命‘勤王’，救下一位诸氏女。
诸氏的血脉很奇妙，像一种赐福或者诅咒，每一个血脉复苏的诸氏，都拥有着四位神灵支柱所赐予的天命。
老师你与那位诸氏女产生感情，然后你与她的结合，诞生了数个千年以来，都未有的天命！”
秦时脑海像被炸雷轰击，嗡嗡作响，他瞬间明白副帅为何要被抹除了。
他与诸氏女所诞下的子嗣，成为东夏未来的天命虚君！
“大伯是秦帅，东夏元勋！父亲是第四战团的副帅！母亲拥有诸氏帝姓的血脉，出生就受到四位神灵支柱的赐福，天命加身……什么比爽文还爽的主角模板！”
秦时嘴角扯动，如果那位光耀星海，堪称东夏柱石的秦帅愿意。
完全可以把新成立的东夏民国，变成他秦家的“江山”！
命运捉弄，造化注定，将这样一道选择题摆在秦家兄弟的面前。
“诸氏虚君一旦坐上帝位，肉身与灵魂都要忍受神火燃烧，那是一千年的煎熬与折磨。老师，我不知道你与秦帅如何协商，但结果必然是失败了。
一个丈夫目睹妻子自戕，一个父亲要眼睁睁看着儿子受刑，那种痛苦我无法想象。所以你才会心灰意冷，离开帝京，并带走那样东西，对吧。”
贺岚禅眼眶发红，他摊开手，露出蕴着星河也似的璀璨光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