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闷的男人把指关节捏得咔咔响,不接任何人的话。
一连拖了半个月之后,还是顶不住了。
占着名正言顺的优势,又有亲戚邻里的说客作陪,樊守正终究遂了心愿。
面容带着神气的男人站在樊家门口,扬扬自得的叮嘱刘巧娥。
“嫂子,我现在去买票,买到票了明天就走。
到时候麻烦嫂子准备点吃的东西,方便上路。”
“……知道了。”
刘巧娥应了一声,语气不善。
但樊守正并不在乎这点小细节。
他脚步轻快的出了门,向镇上走去。
逐渐消失的身影后面,是垂泪的刘巧娥。
无能为力的妇女抓着扫帚,无端往地上狠锤了好几下。
扫帚上,几搓断裂的枯枝打着滚飘进了房间。
房间里,樊光咬着手指思考该怎么办。
他不像樊亮那样无法无天,还在心存侥幸的想找出个万全之策。
可小孩能想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呢?
还不如听樊亮的,直接离家出走让樊守正找不到。
周周坐在床边,暗暗下了决心。
他凑到两个哥哥耳边,说出了他的计划。
今天晚上,小孩准备悄悄溜出去藏在樊守正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等樊守正走了之后,再回家里来。
“好~”樊亮也压低了声音,和周周一起密谋。
他们定好了藏身的位置,是一栋没人住的破屋子。
破屋子虽然破但有顶,而且里面也有床和床板。
除了有些杂草和小动物以及漏风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而且现在都春天了,周周待在那里也不会特别冷。
觉得这个计划甚好,樊亮绞尽脑汁不遗余力的完善各种细节。
比如怎么吃饭,怎么睡觉,人来了怎么躲之类的。
他想得可多了,几乎涵盖了各种可能的情况。
就算还有他没想到的,也有樊光的补充。
两人把周周接下来的生活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差亲自替他躲起来了。
但这个计划真正的执行者——樊小周只静静听着,没提出任何异议。
他按照安排提前上床睡觉,在午夜时分被兄弟俩喊醒。
“这我妈准备的包,周周你背好。”
樊光把装满食水的背包递给周周,又担忧的问了一声,“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我自己走。”小孩摇头拒绝。
他依次和樊光樊亮拥抱了一下,被他们从窗户上托了出去。
朦胧的夜色中,周周回头小声说了一句拜拜。
在听到同样小声的拜拜之后,他才真正启程出发。
夜虽然黑,但习惯了也能看得清楚。
周周挎着书包,顺着熟悉的路向村尾走去。
他回到居住六年的老屋,熟门熟路的摸出蜡烛头和火柴。
用蜡泪固定好蜡烛之后,小孩掏出纸笔写信。
[致大伯大妈,光哥亮哥:
我走了,不要担心。等我长大了,就回来看你们。
奶奶给了我两个金耳环,留一个给你们,可以卖点钱用。
还一个我带走,当成纪念。——周周]
稍显稚嫩的字迹落在白纸上,蜿蜒着拉长。
写完信的樊小周把信纸撕下来,叠成小方块放在一边。
然后他解下脖子上的符袋,掏出其中一个金耳环放在纸方块上面。
一个破碗盖住了耳环和纸块,也盖住了蜡烛的微光。
碗外,蜡烛依旧在安静燃烧,但人已经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