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色棋盘于这方天地展开，纵横各十九条纹路，交织出了三百六十处落点。
而江林，刚好处于其中一个。
那根手指明明没有点在他身上，可是按下去的时候，附近纹路微微颤动。
江林只感觉手上一轻，却见无论逐日弓还是监兵圣兵箭，都突兀的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挑起脚尖，却没有扫到那把长刀。
低头看去，脚边空空如也。
“你我同门，无需惊慌。”
“同门？”江林握紧了拳头，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充满怀疑：“你也是铁匠？”
没有弓箭，没有长刀，但他还有一式拳法！
对方的手段再奇异，总不至于连他的拳头都没收了。
“我乃虚监道当代道主，郭九行。”
江林听的一怔，虚监道道主？
道门的名头，他听过很多次，还在大陈境地配合宇帅击杀过玄华道的十几位山主。
但道主级，却是头一次遇到。
虽说自认和虚监道没有交集，也没有恩怨可言，但想到朝廷这些日子的攻伐，江林依然心中一凛。
暗想着，莫非真让自己猜中了。
虚监道不敢打皇帝，要拿自己撒气？
“昔年道祖与铁匠祖师爷师出同门，你我自然也算同门。”
江林再次愣了下，这句话倒也听人说过。
可别人说，和从一位道主口中听到，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铁匠祖师爷，竟然真的出自道门！
这不是传言，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江林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问道：“既然同门，为何将我拘来此处。”
他又看着周围的黑白棋盘，以及那些纹路，落点。
“还有这手段，为何不撤去？”
清冷的眸子，望着棋盘落点中的江林，声音并无之前对青衣老者一般淡漠，反而多了一丝烟火气。
“你可曾想过，掀翻这片天地？”
“你想造反？”江林皱眉，心想看来皇帝陛下要剿灭道门，并非无的放矢。
“我说的天地，并非大乾，而是你顺帝让你看到的那片天地。”
江林愣了下，顺帝让他看的天地，是指那副巨大的地图吗？
他心中一动，立刻想到顺帝，宇帅，老太监田公公都曾经说过的极远之地。
当即开口问道：“你说的是极远之地？为何要掀翻？”
“这里，不该是这样。”
“哪样？”
“无人问津，天地间的蝼蚁。”
江林沉默下来，这个说辞，和田公公很相似。
蝼蚁，果然是指这里的人。
但掀翻那片天地，又为了什么呢？
为了不成为蝼蚁？
可既然是蝼蚁，又哪来的力量做到这件事。
“你可愿与我共赴？”
江林望着那道看不清楚面容的身影，隐约能感受到对方心中广阔无边的念想。
那是真想掀翻了这片天地，改天换地的宏愿！
可江林还没有见识过极远之地，更不清楚为何虚监道道主郭九行要这样做。
在一定程度上，他觉得这位道主要做的事情，似乎和顺帝有些类似。
只不过顺帝要的，是保住大乾永无人敢侵犯。
而郭九行要的，是如那神话传说般的开天辟地。
江林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一个铁匠，没有能力做到你说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何要做这件事。”
“既然是同门，总不至于我不做，便要杀了我。”
“若不杀，且放我回去才是。”
说话时，江林一直盯着那双眼眸，这是他唯一能看清的。
在那双眼眸中，他看不到任何情绪的变化，也无从辨别自己说的话，对方如何想。
过了片刻，温润之声再次响起。
“你尚未看到天地之阴暗，并非你之错。”
“但同门之谊，且多送你一场造化，待来日你想做了，便可来找我。”
黑白棋盘上的纹路不断波动，落点也在不断震荡。
从远到近，从弱至强。
江林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升高，不断的升高……
数百米，上千米，近万米。
越过了山头，连那高大的符文都小了许多。
唯有温润的声音，清晰入耳：“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
江林低下头去，看到了整个符文天地。
那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棋盘，以山脉为连接。
山峰一样高大的符文，是上面的棋子。
有黑，有白。
“我在棋盘中？”江林握紧拳头，犹豫着要不要打出去。
他不知道这位虚监道道主所说的造化是什么，但从对方的语气来看，似乎真的没有敌意。
否则他能收走逐日弓和长刀，就算可以对付拳法人世间，也不足为奇。
“同门之谊……”
这时候，江林手里又重新多了些份量。
转头看去，只见逐日弓和监兵圣兵箭，已经回到了手中。
就连那把长刀，都不知何时挎在腰间。
如此奇异的手段，让江林多少有些确信，这位虚监道道主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
眼角的余光在看向腰间长刀的时候，似瞥到了什么。
江林下意识多看了一眼，而后愣住，紧接着便是骇然之色。
“那是……”
原本巨大棋盘的后方，是延绵数百里的山脉。
不难猜测，那或许就是虚监道的后山。
但是当江林的身躯来到万米高空，再向下俯瞰的时候，山脉被层层叠叠的红白之色覆盖。
之所以骇然的是，在这个位置俯瞰，最靠近棋盘的山峰，几乎可以说是圆形的。
一汪湖水位于中间，黑色坑洞收缩其中，红白之色于周边环绕。
活脱脱是一颗大到难以想象的眼球！
后方的连绵山脉拖拽着，如同血管和神经。
当脑海中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一股难以想象的伟力从下方升起。
它动了。
真如一颗眼球，朝着江林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