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认识单词的人而言，那些不认识单词的人等于触犯天条，恨不得对其天打雷劈、轰开对方的天灵盖。
教育，是比练兵更长期的过程。
三五年或许能打造出一位百折不挠、意志坚定的钢铁战士，但肯定没法培养出一个能识文断字的学者。
罗曼是来上课的，但他没工夫挨个了解所有孩子的学习进度、性格想法等。
他只负责去教那些字母和单词。
平均每天约莫要费一个多小时，没时间就不上课，有时间就给他们多上两节课。其余教师倒是比较忙碌，每天教课都要六七个小时，余下时间安排学生自习。
他们还要负责印刷识字本。
对于重复性劳动，交给不识字的青壮劳力即可，但识字的教师却需要给字母模版排版，拼凑出字母来。
目前是妮丽儿在管理这件事。
相比起罗曼这个甩手掌柜，她反而更有个校长的样子，将所有事情都管的井井有条，根据孩子的学习进度进行分班，安排了不同的教学进程。
她很细心，也有手腕，罗曼对她利落的作风也很满意。
他结束教课后，妮丽儿抱着厚厚一叠白纸发给最前排一桌的学生们，让前排学生往后传，这是今天的作业。
“妮丽儿，最近怎么样。”
妮丽儿微微歪头，她知道他绝非在问她的近况，而是在问学校的现状。
他因春耕缘故，十来天没来过学校了。
“新来的学生还算听话，但有些坐不住，学习进度缓慢。”妮丽儿说道。
她算接受过这个时代的高等教育，但乡土野孩子哪能在课堂里坐七八个小时呢。
根本坐不住，得有个适应过程。
罗曼说道：“嗯，再过几天，有批蔬菜要成熟了，给这些孩子安排一次春游，让他们去地里割菜。”
“他们一定会开心坏了。”妮丽儿笑吟吟的说道。
枯学这么多天，宁可去劳作，也不想学下去了。
“那你也要来放松放松吗”
妮丽儿有些心动，但又笑着摇头，“我要编写教材，只怕没时间。”
“觉得累吗这里的事情全要你来管。”
她不曾抱怨，也不曾说累，只是说道：“甘之如饴。”
“可以找汉斯格曼配合你。”罗曼点头道。
他来的匆忙，慰问完妮丽儿后，走的也很匆忙。
妮丽儿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妮丽儿大人……”背后传来问候。
她转头望去，见到是一位中年男人，他脸上皱纹隐现，肤色有些细腻。
“我们有希望吗”
妮丽儿的脸上这时多了些端庄和尊贵，她问道：“什么希望”
那海堡男人对她躬身低头，不是因她现在的身份，而是因她过去的身份。
“您知道的……”
家乡在燃烧，族人流离失所。妮丽儿心想。
她当然知道。
“我们回不去，迪亚斯，太远了。”她轻声说道，“你对现在的生活感到不满吗”
“不！让我不满的是别的族人的生活，他们怎有我们这样的好运！妮丽儿大人，您就从没想过这样的事吗”
“……你得寸进尺，迪亚斯，我们来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求安身之所……不要叫我大人，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位大人。”
迪亚斯哀伤道：“我本以为你会更在乎族人的处境。”
“但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不是海堡。”妮丽儿说道。
她面对迪亚斯时，神情平淡，但眼神和气质都有些威仪。
“你要我怎么去保证所有海堡人的生存权利我们现在的生活都来之不易。”
“你的血和迪尔大人同源，迪尔大人的遗言……”
“够了！”妮丽儿有些严厉，“我现在的身份是那位大人的近侍！”
她见他不语，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疲倦。
“做好你的本职事务，你现在是一位教师，这些事情不是你该考虑的……就让我来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