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瑜说的很清楚。
沈清婼却很意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脱口问道：“你舍得这时候放她走人？”
他现在想要稳住清运，想要拆穿皇贵妃的嘴脸，想要反了北辰帝，推真正心怀天下之人称帝，不是正需要人才的时候吗？
楚酉对他忠心耿耿，且医术高明，是他最信赖的左膀右臂啊！他竟在此时说要放她回药王谷？
是——陆瑾瑜所言，对楚酉是最好的——可楚酉若离开，陆瑾瑜做很多事情却会麻烦许多！
沈清婼心中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
陆瑾瑜则拉着她离楚临远了些，轻笑着问她道：“怎么？觉得我不该放她走？觉得我救了她，便该让她一直为我所用，便该一直留在楚楼吗？”
沈清婼轻摇了摇头：“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十分意外。”
话音未落，陆瑾瑜往前两步，微微垂眸，额头轻轻抵上了沈清婼的额头：“其实我是很想自私的把人一直留在身边为我所用的，可婼婼这般喜欢她。她若是真因为帮助我而出个什么好歹，婼婼也会伤心的吧？”
“我不想让婼婼再伤心了。这个理由，婼婼觉得可还行？”陆瑾瑜声音暗哑磁性。
远处温泉池上的热气氤氲开来。
两人额头相抵的地方蓦地有些燥热。
沈清婼慌忙往后倒退了两步，微红了脸的道：“我知道你是真担心她，倒也不必故意说这种话哄我。”
陆瑾瑜垂眸看着她，轻笑了声：“倒也不完全是哄你。”
他下意识的伸手牵了沈清婼的手，大掌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手，像是永远也摸不够似的，低声道：“我们这一路走下来，我是真的感慨良多。”
“婼婼，世事无常，谁也说不清幸福和意外到底是那一个先来临。我是希望楚楼里所有人都幸福的，当初建立楚楼本意也是如此。如今想要让清运独立起来，想要反了我皇伯伯，也是希望这天下人都能够幸福安乐的生活。”
“没后路的人我陆瑾瑜可以为之兜底，为之争取，为之提供庇护。但若有了庇护的人，我陆瑾瑜亦会笑着送她离开，并祝她平安。”
“楚酉如此，婼婼你也是如此——”这话竟是隐隐让她离开他的意思？
沈清婼错愕的抬眸。
却见陆瑾瑜已经眺目望向远处。
武院外边山体陡峭耸立，山上松柏随着飓风剧烈摇晃。许是风势太大，时不时便有树枝被吹折，直直掉落悬崖底下……
陆瑾瑜双手背后，幽幽道：“如今只是风声紧了些便吹的这满山狼藉的，若是再遇风雪，婼婼，你说这山间又会成为什么样子？”
“我也是人，我也会怕的——有些路不好走，但既然我做出了选择，便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但这条路面前可能是万丈悬崖，更可能是风雪严寒霜相逼——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你们，却不是非得陪我继续走下去的。”
“若有一天你没勇气继续陪我走下去了——”
沈清婼猛地抬手捂着了陆瑾瑜的唇。
明明他先前是穿过温泉池过来的，此刻那唇瓣却凉的惊人。沈清婼的手指忍住不住被凉的轻颤了一下，但她望着陆瑾瑜回望过来的目光却愈发坚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你祖母不会舍得的。即便你祖母也舍得，婼婼，你便真舍得让她老人家日日惊惧担忧吗？”
陆瑾瑜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有些事情沈清婼刻意不去想，但不代表那些事情就不存在。
沈清婼轻抿了抿唇瓣，没再说话。
陆瑾瑜深深的望着她，却是继续道：“便是祖母高义，全力支持你的所作所为。可你父亲呢？沈府上上下下呢？婼婼，若是知道我想做之事，旁人不阻止，你父亲也绝对会站出来阻止的——”
陆瑾瑜说的全都是事实。
沈清婼轻咬了唇瓣。定定的望着陆瑾瑜片刻，她难堪的别过了视线：“也或许，父亲所想和你所想是一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