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乐知并没有动那笔钱。
即便林乐知想尽一切办法,却覆盖有关于季航的一切痕迹,但想要忘掉并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
每到夜深的时候,林乐知还是能够想起季航生命最后一刻的样子,想起季航还活着时,笑着对自己说:“这得你自己想,总之等我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你要想好。”
林乐知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想不明白,季航想听的到底是什么,还是说只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随口说的。
起初还能靠喝酒来获得片刻的逃离,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太多了,曾经稍微喝一喝就能醉的意识,现在喝上好多罐却越发的清醒。
清醒与糊涂间,年岁在不断地生长,季航去世对林乐知所产生的影响也在一年年的减轻,终于林乐知也到了季航去世时的年纪,二十九岁。
这天,林乐知时隔好几个月,终于又难得的出了趟门,起了个大早去楼下的超市里,买了两罐啤酒,一罐冰的,一罐常温的。
之后,林乐知到了季航的墓前,这是林乐知第一次到这里来。
阳光下的黑色墓碑,闪闪发着光芒。
墓碑上也有季航的照片,温暖的笑容,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
就像以前在河边与季航并肩相坐时那样,林乐知在季航的墓碑旁坐了下来,起开了那罐常温的啤酒放在了季航的墓碑前。
然后林乐知又起开了自己手里那瓶冰的,与墓碑前的那罐啤酒相撞,随即仰头喝了一口。
“你不是总说自己年龄大了,喝不了冰的,就当我照顾老年人了。”林乐知看着手中的啤酒罐,自言自语的笑着打趣道。
“对不起,之前没能来看你,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吧,我知道你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你这人对谁都好,遇到危险也总是冲到最前面,受了伤也总是无所谓的一笑而过。”
“你是除了我爷爷外,唯一一个我想要去追逐的人,我曾经想,如果我也能跟你一样就好了,可我始终做不到,我也终究不可能成为你。”林乐知笑了笑接着道:“我唯一能追上你的,就只有年龄了。”
“不过,我这次来并不是来跟你叙旧的,我……”林乐知的眸子暗了下来,微吐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是喜欢喝啤酒吗,所以我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跟你告别,你会喜欢的吧。”
“……你不喜欢也没用,谁让你以前总是捉弄我来着。”
沉默了一会,林乐知将自己手中的那瓶啤酒,放在了那瓶常温啤酒的身边,然后站起身对着季航的墓碑缓缓的鞠了一躬后,继而笑着说道:“再见了,季航。”
转过身,眼泪顺着林乐知瘦削的脸颊滑落。
快要走出墓园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速的跑步声,不出三秒,来人气喘吁吁的拦到了林乐知的身前,穿着一身保安的制服。
“请问,是林乐知吗?”来人喘着粗气说道。
虽然身形有些发福,两鬓也掺了不少白。
但林乐知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葛明远。
林乐知好几年的不修边,过长的头发总容易遮挡视线,现在的模样,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未必认得出,林乐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暴露的。
曾经林乐知对葛明远有过恨意,但一定要恨的话,林乐知最恨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有什么事吗?”林乐知开口问道。
葛明远有些尴尬的讪笑道:“我刚看到墓碑旁有两罐啤酒,所以我想可能是你来了,当年的事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当年……”
“不是那个,为什么看到啤酒罐就觉得是我?”
“噢,我是从季航同事们的口中知道的。”葛明远意识到自己说的很含糊,所以连忙进行了补充解释。
当年葛明远并非故意杀人,外加作案动机有隐情,葛明远被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前两年刚被放出来。
因为心中有愧,葛明远觉得没资格再当医生了,就来到了墓园当保安,每天到季航和那个无辜之人的墓前清扫,然后再去女儿的墓前陪女儿说说话,想以此赎罪。
虽然葛明远也知道这样做并没有用。
遇到季航的同事,葛明远就会借机上前问一问,日子久了,便就从季航同事的口中了解到很多季航的事情。
季航总会在警局提起林乐知,细到他摇晃啤酒罐都说。
桌子上摆放的所有照片里,有一张是属于季航和林乐知的,虽然在一众带着笑脸的照片里,不笑的林乐知,看起来十分的不和谐。
说起林乐知,季航总是一脸骄傲。
林乐知考取的警校跟季航是同一所,所以林乐知的每一门成绩,季航都是知道的,也从不在同事的面前吝啬对林乐知的夸赞,他知道林乐知故意不说,保准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索性,季航也就装作不知道。
不过他已经在局里扬言了很久,因为季航人缘很好,所以已经快赶上了逢人就说的程度。
“等那臭小子把录取通知书甩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一定得让他喊我一声师哥。”
说完后,总是一脸得意洋洋。
同期的同事们当面吐槽,当年他自己考上的时候,都不见他有这么开心,这时季航就会一脸骄傲的回道:“那是,也不看是谁发现的,天生就是干刑警的好料子。”
听着葛明远的讲述,林乐知的胸口隐隐发闷,却又无法宣泄。
原来……
季航想听的就是这个吗?
现在想想,早在每一次的河边交谈时,季航就已经给过提示了。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可却再也喊不出口了。
在踏出墓园的前一刻,林乐知驻足看向季航墓碑所在的方向,神情郑重的开口道:“季航…”紧接着林乐知在心中接了声‘师哥’。
转身离去的同时,泪,再度滑落。
林乐知也将这声‘师哥’,永远尘封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