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婚礼,盛大却转瞬即逝,叶宿清坐在内室里,沉默着,后悔着。
为什么刚才没有拉住她,告诉她,自己很后悔,不是求原谅。
只求,能听一听她,埋在心里的苦果和悔意。
毕竟,叶宿清也没有谁,能诉说了。
红烛下,简单的洞房,绝色倾城的美人,略显孤寂。
夜深了,人群散去,紧张狂跳的心,始终不曾停歇。
为了权势,嫁给没有感情基础的人,从古至今,有多少女子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家族。
她们的心情是不是也和,此时的叶宿清,一样呢?
不甘,惶恐,失落,徘徊在心尖。
曾经的豪情壮志,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浮云,困在这枷锁里,永远脱不了身。
叶宿清傲娇刚强的性子,似乎,也在这些年家族苦难的折磨中,以及父亲的压迫下,消磨殆尽。
没有气力,没有心思,去争什么了。
今后,恐怕只有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本就不牢固的婚姻关系,为家族争得生机了。
她,会成为,传统的贤妻良母,被世俗异化吗?
静默的室内,吱呀一声,门开了,沉寂破碎。
“师……夫君……”
叶宿清紧张的搓着手,尽量习惯着,用温和的口吻说话。
叶家落魄以来,叶家把重振家族的担子,都压在了叶宿清身上。
逼迫她学习淑女的仪态,和一切贤妻该会的东西,就为了能找一个靠得住的夫家,帮扶着叶家。
叶宿清从小娇生惯养的,那大小姐脾气,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改掉的。
但她没有选择,为了叶家,她废寝忘食,用三年的时间,学会了其他小姐十几年学的东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这样重复着,封闭着自己,久而久之,任谁的性子再烈,都会被改变的。
现在的她,唯唯诺诺的,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卫隐陪了几回酒,有点不胜酒力,白净的脸上红晕一片,微醉,但神智还清醒。
喝了杯茶,又清醒一点。
浅色的眼睛似是含泪,波光粼粼的,却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绝美的新娘。
“呼……还是叫师兄吧,不必为难……我们都清楚这次结亲是为了什么,以后一切如旧便可……我累了,休息吧……”
叶宿清一言不发,透过盖头,看着卫隐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哐的一声,门又关上了,从打开到关闭,只有几刻钟。
又回归了沉寂……
抬起纤纤玉手,独自揭开盖头,美艳绝伦,眼角挂着泪痕,唇角却含着悲戚的笑。
“师兄……”
何苦为难,何苦来哉?
……
新的一年,喜庆的大婚打头阵,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世家大族纷纷回府,筹备出征的事宜,这次不仅限于九洲之内,还有星岛和旧陆的开发,规模空前浩大。
异兽们也是一点都没有消停,到处搞破坏,异化事件也多了起来,各地都快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了。
少年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着一鸣惊人,闯出一番天地。
当然,这个节骨眼上,肯定就没人注意藏宝阁了,防守人员直接少了将近一半。
何千缘这些天一直不见影,就是去摸地形了,为了能万无一失,地上都快踩出一条专属于她的小道了。
莫以尘忙于军事,一直没有时间找她,好不容易忙里抽闲去看看她,还见不到人,一度以为是她在躲着自己。
“明明是她……主动的,现在却躲着我……莫非……”
徐啸杰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整天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其他长老和家主都回府准备出征,就连卫隐都带着叶宿清回珑洲,助父亲卫殇一臂之力了。
唯独徐啸杰不回去,就待在昪洲,家里有老母亲也不回去看看。
莫以尘和巫马聪这样的军中骨干,留下来很正常,至于徐啸杰……
可能是在寻找机会,为徐家谋个前途吧。
昪洲别的没有,多的是闲得流油的富人,天天八卦。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富,就要看昪洲有什么了,地底藏着的可是好东西。
先不管这些,还是听听八卦吧!
往街角一站,扎在人堆里,就能知晓最近发生的所有奇闻异事。
什么,哪家的狗异化咬人了,哪家的树疯了,零零散散的,什么都有。
这天寻常得很,天气很好,不太冷,一群人依旧在八卦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闲。
“听说了吗?长老们以及各家家主已经打道回府,准备出征除恶了!”
“哎哎,我也知道,这次的规模异常宏大,不过,比起旧历年间的大战,还是差多了”。
“话说起来,已经这么多年了,旧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嗨,还关心那里干什么?早就成地狱了,还是唠唠现在吧!”
“对,我听说,徐家主到现在还没有事做,天天游手好闲的,赖在昪洲不走了”。
“怎么?是想从我们完颜长老那里讨饭吃吗?也不撒泡尿照照,徐家没了徐啸东和徐家明,他算个什么东西?”
“也是天道无常,好好的一家就这样毁了,这小伙子也是可怜,估计在枞洲,徐家都快站不稳了,才想另谋出路的……”
“可怜是可怜,可是他什么水平,九洲谁不清楚,想入伍,还是省省吧!”
“和莫公子和巫马少爷抢职务,真不容易啊……”
“就连燚洲的百里小少爷,现在都比他强……”
一群大老爷们叽叽喳喳的,比老太婆还要啰嗦,好在他们唠叨的还是关心九洲的话题。
他们就坐在藏宝阁旁边的茶馆里,何千缘天天路过,左一耳朵,右一耳朵的,就听了进去。
何千缘心里,也是替徐啸杰着急的,可是眼前哥哥的事耽搁不起。
现在她要排除杂念,专心做自己的事了,所以这几天一直躲着莫以尘,不想再被干扰了。
该忘的就忘了,念着记着,只会拖自己的后腿。
要成大事,就要绝情狠心,尽管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为了哥哥,自己还是要成为。
抬头看着藏宝阁,高楼巨塔,金碧辉煌。
她知道,该出征了。
毅然决然的迈出这一步,就是抛弃了过往这一路的所有,继续走下去。
茶馆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一个人安静的坐着。
青衣悠然,淡黄的眼眸柔情似水,是他。
“客官,您的茶来喽!唉?人呢?”
青扇掩面,看不清神情,悄然离去。
只留桌角的几个铜板……
……
藏宝阁,位于昪洲东南角的山上,位置比较偏僻。
山脚下有住宅和店铺,除了居民和守卫,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来。
山上树木丛生,视野不佳,适合潜藏。
何千缘轻车熟路的,摸上阁内,很轻松的就进去了。
阁内机关重重,就算没人把守,也要小心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扎成筛子。
何千缘裹着斗篷,依旧是那一身破旧的白衣袍,从小窗爬了进去。
一进去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真是壮观。
层层叠叠的阁楼,装载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和兵刃,估计九洲人手一个,都绰绰有余。
这么多,仇婆婆说的那个能招魂引魄的法器,会在哪里呢?
每个阁子是隔断开来的,中间都安插着机关,想一个一个的找过去,很不容易。
为了尽可能的不触发机关,何千缘一直低着身子,轻手轻脚的慢慢挪动。
找了几个钟头,什么奇形怪状的法器都见过了,就是没有想要的那一个。
那法器是个小灯盏,通体雪白,晶莹剔透,似是水晶,却又质地细腻温润,像是玉石。
据说是一个男子,用眼泪炼化出来的,当真珍奇。
传说,能让残魂重聚,回归本体,死者复生。
按理说,这么珍贵的宝物肯定藏的很深,于是何千缘就往内阁探索。
走着走着,静悄悄的楼阁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忽然,脚底一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过。
内阁里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心里有点慌。
别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
脚上一沉,完了,趴在脚面上了啊……
何千缘一动不敢动,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杖想打过去。
“咕噜咕噜~~”
咦?
这声音有点耳熟呢?
不是自己饿了,而是……
何千缘壮着胆子,弯下腰,定睛一看,是小奶豹!
“是你这个小家伙!害得我胆战心惊的,该当何罪?”
总算松了口气,何千缘抱起小圆球,揉了揉它软软的小脑袋,还是那个感觉。
“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胖啊?你跑这里来干什么?真是让我好找,以后不许乱跑了,听见没?”
小奶豹蹭了蹭何千缘的手,奶奶的叫着,看样子没被饿着。
“行吧,法器没找到,倒是捡了个小胖子……唉,在哪啊……”
找了半天,除了机关就是机关,什么都没找到。
一不留神,小奶豹一蹬腿,跳下来,跑了。
“哎!你去哪?这里危险,回来!”
小奶豹一股脑的往前冲,根本不回头,何千缘没办法,总不能看着它送死吧,就跟了过去。
弯弯绕绕的,弯着腰跑了一会,似乎是进入更里面了,格局完全不一样。
越往里走,好像更冷了,呼吸都带着浓浓的热气。
小奶豹跑到一个角落,对着一个书柜直叫,“难道?”
何千缘立刻明白小奶豹在给她指路,赶紧上前,查看可疑的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