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朱慈烺定下了这么一个规定之后，凤阳县还好。
但凤阳府的其他地方，总有一些老兵在对抗这个规定。
对此，朱慈烺也有些无奈。
人家老兵按照规定办事，也没有什么错误在身上，想对他们动手都没有理由。
而且有些事情，朱慈烺可以使用暴力手段解决。
但有些时候不行。
尤其是凤阳已经稳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继续使用暴力手段，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
“左卿可有什么方案？”
“下官觉得，那些土地就不要着急收回了，可以留在他们手中。”
孙传庭摇摇头道：“左大人，你可知道殿下为什么要把这些土地收回来重新分出去？”
“为了防止土地被兼并吗？只要土地是大明朝廷的，那些人就没有权利买卖土地了。”
“没错，可土地继续放在那些人手中，哪怕禁止土地买卖，这个决策的可用性都不高。所以，土地必须收回。”
左良玉沉默了。
他对这个政策也颇有微词。
但站在整个大明的角度来看，似乎也只有这个政策，才能保证大多数百姓的权益。
只要大多数百姓的权益得到了保证，整个大明才安稳。
“左卿还在想着那件事吗？”朱慈烺突然问道。
听到这话，左良玉突然跪在了朱慈烺的面前。
“太子殿下！只要给下官一些资源，下官肯定能把朱仙镇给夺回来！”
“不用夺回来了，反贼那次进城是真的要夺城的？他们每次进城收刮完了就走了。李自成也是如此，虽然说着不伤百姓，可那些有钱人估计一个都没跑掉。”
“可是殿下！”
“左良玉，你已经输了，输到带着两万人逃离，凭什么觉得给你一些物资，你就能打得过李自成？”
这些日子，朱慈烺快被左良玉给烦死了。
这家伙完全不反思自己。
仿佛带着赌徒心理，他觉得自己只要有了物资，在回去和李自成干一场，就肯定能打败李自成。
所以历史上他找楚王要物资，没有拿到，把整个武昌祸害了一遍的事情是真的。
这让朱慈烺越发警惕这个家伙了。
他真的担心因为自己不给物资，左良玉把他的凤阳也给祸害一遍。
“太子殿下，下官在凤阳这么久，就是希望能得到帮助，如果太子殿下没办法给下官帮助的话，那下官就只想离开了。”
“本宫挺好奇的，你离开凤阳之后打算去哪里？”
“去楚王那里，楚王肯定愿意给下官物资！”
“如果楚王也不给呢？”
“不可能！”
说着，左良玉就离开了。
王琦光和黄芪应直接拦在了左良玉的面前。
“大胆！”
敢这么和朱慈烺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左良玉算是其中一个。
“让他走！”
朱慈烺并没有把左良玉给留下来。
这家伙太自负了。
先不说他是否真的忠心于大明。
就这样的性格，朱慈烺用不了。
不过想想到也正常。
左良玉除了在李自成那里吃了瘪，几乎就没吃过憋。
打张献忠打了这么多次，从来没输过。
整个大明除了孙传庭，可能就是左良玉了。
毕竟这两个人是实战打得最多的。
辽东那边不算，祖大寿一直都在守城。
反而没有真正和鞑子打过大决战。
正是因为这么多次的胜利，养成了左良玉自负的性格。
既然他想去找楚王，那就去找吧。
如果他真的做出了大闹武昌的事情出来，朱慈烺不介意给他一个下马威。
“殿下，左良玉此人，一旦让他离开，很有可能会失控。”孙传庭在旁边说道。
“无妨，如果把他留下来，凤阳反而会失控，本宫刚刚把这里稳定下来，可不希望这家伙捣乱。以后若是失控，本宫再去治治他。”
于是，左良玉带着两万人离开了。
这两万人在凤阳期间，吃朱慈烺地，喝朱慈烺地。
给朱慈烺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走了倒也好。
望着淮河两岸的绿意盎然，朱慈烺笑道：“走吧，去看看火器局怎么样了。”
……
应天府，南京城。
经过一番的车马劳顿，徐工靖终于来到了这里。
南京也被称为东林党的老巢，徐工靖的老家，就在这里。
他们徐家，本身就是江南的大家族之一。
刚回来，就被徐家族老接了回去，用最高规模款待。
徐宏伟。
今年九十五岁。
也是江宁徐家的家主。
他们徐家并不是那些上千年的大家族。
但因为家里从徐宏伟这里发迹。
从商人慢慢做起。
后来渐渐有钱了，开始培养自己的下一代。
一直到徐工靖，属于第四代。
才终于把自家的后代送到了朝堂之上。
徐工靖的存在，让他们徐家在南京，一跃成为了大家族。
如果是之前，哪怕徐家再有钱，也不可能成为大家族。
因为他们家只有钱，没有权。
“吾儿近来可好？”
徐达来看到自己的儿子回到府邸之后，最激动的自然是他这个做父亲的。
不过徐达来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
因为徐达来的身后，徐宏伟正看着他们。
“家主。”
徐工靖看到徐宏伟之后，立刻对徐宏伟磕了个头。
在整个徐家，所有第四代的小辈，都不允许叫徐宏伟曾祖父，而是家主。
徐工靖的祖父死得早，徐宏伟作为辈分最大的，如今差五年过百，倒也算是个奇葩。
其他家族的人见到徐宏伟之后，都会夸赞一句老寿星。
“起来吧，从京城回江宁，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徐宏伟问道。
徐工靖道：“上月我朝家里寄了一封信，不知道家主可收到？”
“近期并未收到，怎么，那封信很重要？”
“很重要，如果你们收到了，我就能回京城，如果你们没收到，可能弟子我也没法回京城了。”
说到这里，徐宏伟和其他徐家人的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小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谨慎的人，没想到给徐家玩这么一套？”
徐工靖都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就很谨慎。
没想到却犯了一个这么大的错误。
听到这话之后，徐工靖再次跪倒在徐宏伟的面前。
“家主救我！”
徐宏伟并未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
九十五岁的他看起来依旧精神抖擞，走路都不需要搀扶和拐杖。
徐达来有些心疼地把自己的儿子扶起来。
他也六十岁了，可看到自己四十岁的儿子跪下求救，内心仍旧是满心心疼。
“父亲，是我大意了，可儿子觉得奇怪，明明都已经过去一个月，如果有事的话，可能早就已经出事了，这么长时间不出事……“
“那说不定就是没事了。”徐达来道。
徐达来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官。
从这脑子就能看出来。
在江南县六部衙门流转了这么些年，便请辞回家好好地经营徐家。
可经商的头脑貌似也没有多少。
幸好的是能勉强守得住这么大的一个家族。
好不容易盼来一个麒麟儿，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事。
徐工靖摇摇头道：“父亲，朝廷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也正是因为一个月都没有出事，儿子才选择回来看一看，那封信，肯定已经被太子殿下给发现了，太子殿下到现在都没有找我们的事，说明对方所图甚大，大到我们整个家族！”
江南的大家族，每一个都富可敌国。
但凡绊到其中一家，整个大明的财政都能缓口气。
可能够赚这么多钱的家族，他们又怎么可能是蠢笨的家族？
想要绊倒他们不容易。
朱慈烺可不是蠢货。
于是徐工靖来了一个金蝉脱壳。
“小少爷，老爷让你进他的书房。”
老管家来到徐工靖面前说道。
徐工靖和徐达来一起过去。
徐达来却被老管家拦了下来。
“大少爷，商铺那边还有点问题，老爷希望你能把那里给解决一下。”
“好……好的。”徐达来叹了口气，离开了。
整个徐府是一个七进七出的大院子。
看起来很是奢华。
可和那些真正的千年世家，甚至是江西那边的晋商比起来，说实话还差了点。
反倒是徐宏伟的书房，看起来简陋了许多。
徐工靖进入书房之后，发现老人正在窗前站着。
“你知道你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徐宏伟突然开口问道。
“是曾曾祖父取的。”
“没错，你曾曾祖父是一个磨豆腐的，那个时候整个应天府都被那些大家族们统治着，他们几乎垄断了所有的行业，断绝了所有百姓赚钱的机会。”
“可你的曾曾祖父真的很厉害，靠着走街窜巷卖豆腐，得知豆腐在江宁县可以卖更高的价格，于是天天从村子里天还没亮，就把压好的豆腐一担担的挑到江宁。”
“他的一块豆腐，哪怕到了江宁，也不过卖三文钱，你曾曾祖父非常胆大，激进。赚到一定的钱之后，居然盘下了江宁的院子，把所有的积蓄都扔了进去，一旦失败，将会血本无归！可他成功了。”
“工靖，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曾曾祖父的影子。他干了一辈子，也不过成功开了一个磨坊罢了。后来我的父亲入赘了一个小财主，也就是我娘家，靠着他们家的财力和人脉，让我们徐家逐渐的壮大了起来，如今才终于打下这偌大的家，不过徐工靖，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都是你们能够守好徐家，而不是激进，冒进，去做一些对家族不好的事情！”
看着曾祖父那眼熟的目光，徐工靖叹了口气。
“家主，这是他们的意思。”
“我知道是他们的意思，但他们的意思有让你这么激进吗？”
“家主，您都知道了。”
“你什么想法，从你之前的家书里就能看出来，徐工靖，不赌得起吗？”徐宏伟问道。
“赌得起！晋商那边已经和鞑子联系在了一起，我们和李自成联系在了一起，如今大明岌岌可危，只要两边一起对大明发动攻击，到时候……”
“你太想当然了，凤阳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如今李自成在做什么你知道吗？鞑子到现在都没有继续进攻辽东战场，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宏伟一连串的反问，顿时让徐工靖愣住了。
他一直都以为家里的人是不问世事的闲散人，他们的见识不多，肯定比不过他这个在京城当官的。
可让徐工靖没想到的是，他低估自己的曾祖父了。
对方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那个太子朱慈烺，能力有多强吗？为什么张四知会死在他的手里？你怎么就觉得你不会死在他的手里？”
徐工靖被说的满头大汗，整个人也顿时反应了过来。
他到底在和一个什么样的人作对！
“家主……”
徐宏伟再次沉默了起来。
他好像在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徐宏伟才开口道：“我们徐家没有放弃自家人的习惯，不管怎么样，都要拉你一把，但这一次，你要自己把握住机会。”
“什么机会？”徐工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无非就是两边都押注，到时候谁赢，我们徐家也能有一个立足之地，但现在你需要放弃这个想法了，我们只能押注一边，一旦押注，就必须全力跟上去，要么生，要么死！”
这一刻，徐工靖突然明白为什么徐家会在徐宏伟的手中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明天……不，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去做决定了，既然你回来了，总要见一见这应天府的诸位不是吗？去看看他们的选择，然后，做好你的选择。”
……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凤阳县城外的一个空地上爆炸。
附近方圆百里没有人居住。
只有他们这一个火器局。
天雄军也驻扎在这附近。
他们禁止任何人进入这块禁地。
附近干活的百姓们偶尔也会听到一声巨响。
于是各种各样的传闻在凤阳开始流传开来。
很多人都在猜测朱慈烺是不是在和天雷沟通？
朱慈烺是不是认识雷公电母？
这种猜测越多，凤阳的百姓对朱慈烺的推崇也就越高。
百姓们当然不知道他们在研发什么东西。
望着面前被炸的几个大坑，朱慈烺点点头。
“还行，威力没增加多少，不过你们的量产能力提升上来了。”
莫问松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火器局，并且单独做这些事情。
好在，没有让朱慈烺失望。
“继续加入量产数量，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开战了。”
崇祯十五年，即将入伏。
历史上的大明，已经被鞑子，以及各路反贼打的千疮百孔。
百姓们民不聊生，士兵们没有作战欲望。
随着各个地方被攻占，大明也开始了最后一曲的挽歌。
但如今的大明。
不管是辽东战场那边，还是各路起义军。
都好像停滞了一般。
进入武昌的张献忠，没有任何动静。
左良玉找楚王要了物资，楚王居然给了。
李自成一直都在开封待着。
他想要进攻京城，就必须过洛阳。
可至今，他也没敢随随便便攻打洛阳。
左良玉带着从武昌借来的十万大军，朝着开封呼啸而去。
这两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庐州被收了回来。
孙灿担任总兵的同时，担任了知府。
朱慈烺简单的调查了一下孙灿这个人。
有贪污，而且贪污的数量还不少。
但他从来没有苛刻过百姓。
在官品上还不错。
于是朱慈烺暂时没有动他。
孙灿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在庐州府开始了大刀阔斧，按照朱慈烺规定的改革。
该得罪的富商大户，一个都没有放过。
贪污的庐州官员，同样也一个都没有放过。
庐州的所有土地，都收纳进入了户部。
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也都分到了属于他们的土地。
虽然进度要比凤阳慢一点。
但也在朝着凤阳靠近。
同时，庐州和凤阳旗下所有的州县，士兵，都进行了改革。
成立火铳队，成立火器局。
朱慈烺不会把线膛枪的技术给分出去。
但改良的秘鲁铳却能分享出去。
这点很重要。
如果朱慈烺选择把这些技术全部都藏起来给自己用。
那大明注定好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
大明的土地太大了。
他不可能全国各地，哪里有厉害的反贼了，就到什么地方剿匪吧？
他要做的，是增强大明所有府军的战斗力。
同时把总兵和知府的权利回收，让这些事情知道，他们尽忠的是朝廷。
同时给他们火铳，让他们用上质量优质的火铳。
拥有火器，是提高他们战斗力最重要的一步。
同时，朱慈烺还会派遣天雄军过去教他们鸳鸯阵。
大明不仅仅是朱慈烺的大明，也不是崇祯的大明。
是整个大明百姓的大明。
想要整个大明稳定，安宁。
那就不能仅仅是朱慈烺厉害。
人力有穷时，团结起来，才能永远强大。
“李自成进攻洛阳了。”
就在朱慈烺查看凤阳火器局的时候。
王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李自成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屠龙的少年也成为了恶龙。
“洛阳如今如何？”
这是朱慈烺第一次对一个城市拥有担心的情绪。
因为那是他建立起来的第一个据点。
快两年了，洛阳新城也该做出点成绩了。
对于洛阳来说，这或许也是他们的一场考核。
是否能够给朱慈烺交一个满意的答卷，就看许章的了。
……
李自成进攻洛阳。
满朝文武震惊。
跟着他们一起震惊的，还有大明的所有百姓。
李自成不是说了，他的愿望就是希望全天下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
如若朝廷能做到这些，还有他李自成什么事？
可现在的洛阳，不管是城内，还是新城。
里面的百姓都是安居乐业，幸福感很足。
不管是经商还是贸易，也都非常顺利。
按照李自成的说法，他应该绕过洛阳，去攻打其他城市，解救其他城市被欺压的百姓。
攻打洛阳，所谓何？
洛阳如今的代知府许章，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皱着眉头来到了城墙上方。
虽然他是代知府，可这个代知府也做了快两年。
想要要不了多久，就能转正了。
李自成下方大将，刘家豪大声斥道：“闯王救民，快快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