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倒是没有睡,苏问昔过来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看书。
苏问昔心里哼了哼:亏得他能看下去,爹爹还说他人小志大,这么明显不对劲的事情,他都不寻思寻思,居然还四平八稳地看书,真是个书呆子!
小时候书呆子,大了……
她的夫婿,万万不可能是这小子了!
苏问昔将红莺儿支出去,敲着子规的书桌:“你说说,我爹爹为什么忽然要去北地?都不等我养好脚就要出发,你觉得正常?”
子规放下手中的书,清澈的眼睛在苏问昔脸上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问昔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是大人看孩子,切!姐姐的年龄论起来,年长了你多少个世纪!
“此时正值夏秋相交,苏伯伯却收到御冬寒衣,你觉得正常?”
“所以爹爹这次出行,一定跟帅哥有关?那这位帅哥是什么意思?我家苏老爷虽然心有百窍,可是跟皇家的人打交道,那可是急流行船,太危险啦!那边的人,能打交道么,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明哲保身,洁身自爱。我爹这是什么意思啊?”苏问昔皱着眉。
子规有些惊讶地看着苏问昔,她小小年纪,倒把事情看得很透。
苏老爷说要去北地的时候,他凭着敏感的直觉,觉得必是和三皇子有关。
这一晚上,他一直思考,然后大胆地作了个猜想。
苏老爷和安王爷交情非凡,两人之间必有外人不知道的关系。当年安王爷争天下的时候,阵营里如果有苏老爷,那么安王爷自请入佛门后苏老爷呆在此地也就能讲通了。然后他想起,义父似乎也正是安王入佛门后被派到边城的,一呆多年,从未有过片刻稍离。
如果义父曾经也是安王阵营里的,那么边城出事,他被义父送到苏府也就能讲通了。但是为什么义父要做
一个他死去的假像呢?上一世他打算明哲保身,远离是非,却是因为什么被牵涉进去呢?
关于子规的疑问,子规没有答案,苏问昔更不可能有答案。
三皇子为什么派人送来寒衣,苏老爷为什么决定去北地,确乎成了一个谜团。
苏老爷在上路前一夜,将子规叫到前堂。
子规去的时候,苏老爷正坐在椅子里不知想什么事情,怔然出神。听到子规进来,冲子规招招手。
“子规,你过来,我有事情想交待你。”
子规走过去,站在苏老爷面前。静静等着苏老爷发话。
“我在此地多年,从未有过稍离。明天即将离开此地,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苏老爷叹口气,打开桌上的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盒子,里面却是晶莹剔透的一块紫色玉佩,拿起来递给子规,“这个东西,给你收着。我苏家在骊游生意无数,他日倘若有难处,门口但有与玉佩上相同纹记的,皆可持玉佩而入。”
子规有些惊愕,他来苏府多日,居然从来不知道苏老爷做着生意。
苏问昔曾经问他爹做什么生意最来钱快,显然也不知道他爹做着生意。
苏老爷究竟做的什么生意,居然连亲生的女儿都瞒着?或者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从未说起?
既然苏问昔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将偌大的家业交到他手里?
苏老爷却并不解释,看着子规说道:“问昔性子跳脱,日后你万要替我好好照顾她一二!”
语气中颇带酸楚。
子规听着苏老爷语气不好,心下疑惑:“苏伯伯,您何出此言?”
这次说要去北地,他知道多半是三皇子送寒衣的暗示,苏老爷近日却是心事重重,并不是轻松上路的样子。
三皇子为什么要让苏老爷去北地?苏老爷若不愿意,为何不能拒绝?
苏老爷看着子规
疑惑却不开口询问而是一副沉思的样子,心想,这个孩子,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把女儿交给他手里托付。
小小年纪,城府却深,心有所疑,却轻易不吐口。
须知祸从口出,尤其事涉皇家。他未必没有猜到,却只在心里计较。自己的女儿聪慧是聪慧,却是个藏不住话的,日后有子规在身边提点一二,他完全可以放心些。
这个孩子,从小经历过各种变故,心思比一般成人都要多,现在想想,未必不是好事。
苏老爷出了一会神,问子规:“子规,他日你若有机会成就功名,却要以身家性命为代价,你是愿意舍掉性命、功成名就,还是安居乡间、平淡度日?”
子规愣了一愣,立刻想到自己前一世。
他的结局原来许多人都已经预知了吗?为什么他选择入朝就是那样的结局?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他不知道?
“苏伯伯,子规,不明白您的意思!”
“伴君如伴虎。我此生惟愿我的昔儿平安一生。我对她平日多有放任,她的性子并不适合做朝官内妇,他日你若选择朝堂,昔儿和你的婚约你不必遵守,将来她若出嫁,你为她备一份嫁妆足矣。”
子规愣愣看着苏老爷,他的意思是,将来如果他要进入朝堂,须要与苏问昔划清界线吗?
如果换了平时,也许他会多心,然而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他却知道,自己执意求功名的结果却是对一城百姓的连累。
当时边城被围,一城屠尽,表面上是异族入侵、抗敌无力的结果,然而他自己却知道,朝廷对他的数番求救视而不救,袖手不闻的时候,结局已是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