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将军府,蔺子桑的脚步就忍不住越走越快,主街上此刻已经戒备森严,来来往往的只剩下卫兵。蔺子桑再往前走了
两步,这个时候还看不见外头的光景,只不过城门口也站了许多士兵,往里仔细看,还有不少扛着家伙的贝叶青年。门口的人俱是严正以待,以防着任何一丁点儿不测。
蔺子桑与卫兵说明了情况,又因为有司信泓跟着,他们被顺利的放行,只不过这行也就是去楼上远远的观望一番。
“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的。”有卫兵这么解释,却依旧拦不住蔺子桑远望的目光。
的确看不清楚,可她的心情却舒缓了下来。就算是这个时候看不清楚,可是等司元战胜归来,自己也能第一个看见他,而不是躲在家里提心吊胆的等着最后的结果。
时间流逝,这种安静与沉寂对贝叶城来说是十分难以忍受的。司信泓站在蔺子桑身后,看着她的身影在一轮圆月下单薄的可怜,可是这样一个单薄的身形,在旭日东升下依旧站的挺拔,然后,渐渐的有人影从远处过来了。这些人影只能看出一点点人形的轮廓,却不能看清楚他们的身份,因此众人的心先提了起来。直到大齐的军旗猛地扬了起来,这一晚上被揉皱了扯开了的心才归复原位。
蔺子桑动作未变,目光里却多了些鲜活的光芒,她回头眼睛里满是笑意,“我看见你父亲了。”
她一边快活的笑起来,一边提着裙子往城楼下飞奔。司信泓快步的跟着她下楼,冲进了引接士兵回城的人流中。
“打赢了,打赢了!”经过一晚上不眠不休焦急等待的贝叶青年,在这个时候一起举起手里的农具,脸上是舒缓有喜悦的神情,他们有的站在原地等待战胜的士兵们,有的焦急的往回跑,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内城的百姓们。
蔺子桑拉着司信泓往前走,挤到城门口已经花了好些时间。这个时候骑在红棕身上的司元已经离得不远了,而他
身后跟着的士兵们依旧整齐划一,如同前一天晚上整队时的雄赳赳。走在最前头的是司元,他身后两边的是没受伤的士兵,中间有些躺在架子上的士兵伤情有重有轻,却无一例外的已经接受了包扎治疗。
蔺子桑的目光远眺,越过司元果然在队伍靠后的地方看见了陈拓与阿锦,他们也是满面疲色,并不比许多士兵好。
看见得胜归来的士兵们,城里百姓的情绪涌到了最高点,原本拥挤不堪的城门口,一时之间更是到了站不住脚的程度。蔺子桑与司信泓本站在一处,这个时候不免也被挤开,跌跌撞撞差点摔到了一边,连头上的发钗也被挤掉了,如瀑的长发洋洋洒洒的自肩头滑落下来。她堪堪站稳,还不等拢一拢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一只手掌就从高处伸了下来。
蔺子桑抬头,看见司元的衣袍上染了血迹,发冠也不似往常那般一丝不苟,不过他的目光里带着力量,如他有力的手掌一样,将温暖全数,也只投注在了蔺子桑一人身上。
一整夜如同悬在冰刃上焦灼难安的心,终于在这个时候缓缓的坠到了地上。蔺子桑伸出自己的手,还不等碰到司元的,就被他猛地往前用力握住了。他的臂膀往后使力,她的足尖就离开了地面,转了一个圈,裙摆扬出了一个弧度,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劳累了一整夜的红棕对于蔺子桑的到来似乎有些不情愿,只不过也算是勉强答应了,略显得不耐烦的走了两步,打了一个响鼻。
蔺子桑背靠在司元的身上,与他一同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下百姓仰视的目光。两人在人前极少这般姿态亲密,众人对他们虽然有所猜测,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惊异的却也不在少数。
司元浑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而是低下头去在蔺子桑的耳朵尖上亲了一口
。惹得她的半边脸猛地红的似火烧。自己在刀枪剑雨中度过了一整夜,浑身血污还未洗干净。可是与以往很多次不同,这一次,他在面临敌人的时候,心里是有人可以想的。从前他从低位往上走,为的是保住将军府,行到如今在明争暗斗之间也觉得有些兴味索然。然而昨天晚上,他挡住的每一刀,每一箭,目的明明白白,为的不是别人,只是一个他已经放在了心上的人。
他垂目看着自己怀里那红红的小脸,满心欢喜只觉得可爱可怜极了。司元收紧了握住缰绳的手臂,在蔺子桑的耳边又低低地叫了一声,“桑桑。”
蔺子桑有些急了,红棕的身侧就是人头攒动的百姓,两人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数不清的目光看在眼里,司元脸皮厚一些,自己可还没到那样的地步。她转回头瞪了司元一眼,可是那眼睛里眸光水润,只能让人又怜又爱,哪里有什么威慑的作用。要不是她回头快,只露了个后脑勺给司元,司元指不定能当着众人的面一嘴亲在她的眼皮上。
因为人群的阻隔,红棕走的很慢,实际上却没有经过多少路程的。司元将马停在城楼下的阶梯边,自己先从红棕身上跳了下来,然后反手揽过蔺子桑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扣在了怀里两人一起往城楼上走。
蔺子桑等了一晚上,其实也偷偷流过两次眼泪的,这个时候往城楼上走,被风一吹就更显的红彤彤的可怜。她偶尔投过来的眸光看的司元心软极了,当下竟有些想抛下众人,唯独抱着她轻声安慰。
从前看书时,读到古代圣君也有被女子迷惑失神的时候,他还并不多相信。能做君王的人,先要有的就是自持,如果简单的因为情爱二字就能瓦解,岂不可笑。而如今司元自己成了一个可笑之人,倒也能够明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