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文拢了拢衣袖,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弟妹的心意自然是好的,不过我现在精力尚且有余,且每日过来这里和母亲说话时,母亲也会提点我许多,再者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谁该做,什么不该谁做我分的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顾琰欢福了福身先对老祖宗见了礼,而后便在季念文的身边坐下,嘴边扬起一抹娇笑,“怪不得嫂子看着比我耳聪目明多了,嫂子一提点,原来是我来母亲这里不勤快了,这确是我的不应该。”
季念文也不理会顾琰欢明着夹枪带棒,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余光扫过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老祖宗,笑道,“倒说不上是耳聪目明,又哪里谈的上对弟妹的提点,只经过弟妹一说我也的确有几处不大明白的地方了。”
季念文顿了顿,然后看着顾琰欢张扬的脸缓声道,“雅园这个月又多了百余两银子的账目,这几百两银子对于将军府来说自然不算多,然而这凭空没什么明目的没了,也总不是个说法?”
屋里一时无声,季念文淡
笑,顾琰欢脸色微晒,老祖宗则敛去了目光里的纵容。
这些银子用去了哪里,这屋里的哪一个人不知道?季念文提这些话不过是将顾琰欢明着扔过来让她不舒服的东西又暗着扔回去罢了。她清楚非常,顾琰欢的表面上再大气大度,这件事情却终究是她心头横梗着的一根刺,只会越来越深而不会随着时间消磨掉。她平素就觊觎着自己手上的管账大权,她今日就用这账目上的事情打了她的脸。
“账目上的事情我本就不如嫂子精通,嫂子这么一说,我竟是不太想的起来,”顾琰欢勾唇浅笑,面容上经历维持着宽厚的笑容,但被宽大的衣袖遮住的手却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不过是几百两银子,”老祖宗帮着打马虎眼,倒也不全是为了顾琰欢,她对司末一向是最纵容的,这个孩子是自小被她亲手养着的,和前面两个都不一样,因此这里头自然有许多不一样的情感。
司末的性子的确算不上好,这一点老祖宗也知道,然而在她看来,司家家大业大,哪里会养不起一个骄纵少爷?
她目光不喜的看向季念文“阿末自小身子孱弱些,多吃个补药,多要两个丫头服侍,本来就是不打紧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这样拿出来说,”
季念文低头认了不是。
一从养性居离开,季念文身边的大丫头子苓就有些着急的开了口,“夫人不该在老祖宗面前提出这件事来,”
谁不知道三少爷是老夫人的心头宠,就算要给顾琰欢不好看,季念文也不该当着老祖宗让三少爷也一起抹不开面才是。
空旷的走廊,季念文站在一头,她的脚步慢下来,扬起手拢了拢衣袖,露慢慢的出了葱白的指尖与朱红色的指甲。
“
今年的春意来的倒是早,”她的指尖点在长廊外的矮树上,上头的枝丫渐渐抽条,深褐色的枝条上已经冒出了点点的嫩绿色芽头,与她染了色的指甲映在一起好看极了。
子苓原本还想再说,可见季念文并未答话,反而将话题扯了开去,心里已然往下一坠。又见她脸上带着笑,眼底却透出寒光来,心里便知道自己方才是说错了话,因此不敢再开口,而是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木莲的身后。
养性居临着绛紫园,老祖宗一向喜好花草,这绛紫园原先也是一座小园子,还是后头才拆了里头的砖瓦屋墙改成了这么一座小花园看景。
绛紫园由专门的花匠看顾着,按着府里几位主子的喜好,各样花草都种了一些。前些日子寒气重,花花草草都在暖房里放着,这两日天气渐渐回暖起来,便也不忌惮寒气而把花草搬出来晒晒日头了。
春兰苑的院门一开就能瞧见一点盆栽里头花花草草的影子。子兰站在走廊下,抬头看了看阳光,又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了两眼,眼里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忽而转身往回跑。
“子桑妹妹,你弄好了么?”子兰提着裙子从门外跑进来,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她扑到梳妆台前,捧着蔺子桑的脸仔细看了看,登时就收起笑容皱了眉头,“昨儿个我让你修修你的眉毛,怎么今天还没弄?一会儿就要走了,你连胭脂都没扑一点,这可怎么好,我出去让她们等等,这可还得好好拾掇拾掇,”
蔺子桑握住子兰的手,站起来凑到铜镜面前仔细的瞧了瞧自己的脸,抿嘴笑道,“我看这样也差不多了,今天不过是去见见老祖宗,也不是就赶着送进三爷的院子里去了,哪里用这般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