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拓是大皇子门下的一名年轻修真者,天资相当不错,年仅二十便已是见照中境,这般修为比起京都学院中很多人也是不逞多让。但今天,他在这座灰色的城市里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打击。
他极其幸运地在进入城市后与他的一名好友相遇,却偶遇一名已经疯魔的陌生修真者,一招便杀死了他的同伴,他用尽底牌方才狼狈逃脱。那名好友境界比起他还要高上一线,却甫一照面就被一招秒杀,勉强逃脱的他此刻正坐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痛苦地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着,心头一片灰暗。
这座城市的容纳上限是见照后境,也就是说,先前那人顶多也就是这般境界,自己两名中境却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对自己人生的怀疑、失去好友的痛苦和惊恐此刻在他胸口沉甸甸地堵着,加上先前留下的伤势,让得他呼吸极其困难,面色苍白如纸。但尽管如此,他仍然强行从已然干涸的经脉中压榨着真气,源源不断输送到手里的一件法器中去,任由来自疲惫的经脉的一阵阵抽痛攻击着自己。
先前他正是凭借这件法器逃脱了那人的追杀,此物有掩盖气息的功效,是他如今活下来的唯一的希望。他虽然感知不到,但大概能猜到那人还在附近找寻自己。一想到那人,他心头灰暗的绝望愈发浓烈。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不是来探索悬空寺一位高僧的洞府的吗?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自己的境界在那人面前有如蝼蚁?
忽然,一声沉闷的轰鸣在巷口尽头的大街上响起!
伴随着轰鸣的还有突然狂暴的真气和剑意,呼啸着直冲天际,从他这个地方都能看见冰蓝色的气流在天空沸腾涌动。
接着便是阵阵轰鸣,其间夹杂着一个人痛苦的喊叫声,真气的尖啸声。梁拓听着那声音,苍白的脸上涌上潮红。
那声音...似乎是先前那名疯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战斗的声音平息下来。他听着已经平静的远处,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去吗?
还是不去?
终于最后,一抹狠劲占据了他的思想。我二十岁便是见照中期,前途一片光明,你此次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我凭什么不能杀了你?
他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站起身来,开始调动体内已经积蓄了些许的微薄真气,左手攥住了另一个器物。
他缓缓地走向先前声音传来的地方,很快便走到了巷口。他深呼吸,然而还不待他凭借着积蓄的勇气或者说狠劲一鼓作气冲过去,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刹那间他的身体骤然僵硬。
“咦,这里还有人啊?”
他缓缓扭头,动作很是艰难辛苦,仿佛脖子已经被冻住了,接着在看清声音的那一刻,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那是一名穿着白袍的年轻修真者,相貌英俊,此时手里正提着一把明亮的长剑,略带惊奇地看向自己。
他的身前,是那个疯子的尸体,尸体上剑痕交错纵横,异常凄惨。看着尸体惨状的他,明白自己暂时安全了,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接着诸多情绪涌上来,二十岁的高大青年就那样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白衣青年一脸懵。
“前辈,还未请教您的名讳。”
“别叫我前辈,看样子你和我差不多大,叫我名字就行,我叫施如晦。”
“好的,施前辈。”
施如晦无奈摇头,也没去纠正他的说法。他现在一心都是走散的施百合,车队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很清楚这位大小姐就是一朵养在楼阁里的花,如果遇上先前那种修真者...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
心下万分焦急的他面上还要装的云淡风轻,因为怕先前被自己救下来的那名青年意识到什么。
这就是修真界的现实,救命之恩,师徒甚至父母之情,都比不上自己境界的精进。某种程度上来说修真者已然非人,横亘在不同境界之中的寿命等冰冷存在极其冷漠的把修真者异化成了一个个独立的个体,百年前曾有一位大学者叹息说道。
“修真者就不是人做的。”
做,可以是制作,也可以是成为。这句看似寻常实则暗含某种深层次的哲学思辨意味的话极隐晦地展示出了修真者漫长历史中无数湮灭人性的过往。
修真者的历史,就是一部杀人的历史。
杀死的不仅是他人,还有逐渐非人的自己。
不待这些寒冷到极点的思维继续发散开,甚至可以说,当这些思维刚刚开始在他脑中盘旋。
真的只过了很短的时间。
但在施如晦眼中,却仿佛过了很久。
梁拓看着一直云淡风轻的救命恩人突然停住了,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