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识在同辈中,哪怕有了功法加持也不过弥补了自己的缺点,只能算寻常。哪怕如此,他都感受到了一种残缺的感觉。
神识所触的不可见之处,那仿佛天地初开便存在于此的奇异气息是他最本源的东西,是他所爱、所恨、所悲的集合,是只属于他的人生十六年的容器。
但它是残缺的,有损伤的。代表阳魂的炙热有余,而阴柔不足。
陈半鲤猜想,或许这就是自己过于阳刚威猛的原因。
不再多想,他的神识落在灵魂上,试图将此处与体内世界以功法之力连接。
真气运转,流转不息。
有人说,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在你身边,你眼里却没有我。年少的陈半鲤不懂这句话下是何等的心酸悲伤,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那种距离。
明明都存在于自己的体内,却仿佛隔着万里星海。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他的神识游离于灵魂之外,并试图引阳魂之力入体内世界,他能感受到阳魂的炽热,也能感受到灵魂受牵引的拖拽感。他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内一外注视着自己。
传统上的距离定义在这里不适用,这是人体最神秘的领域。那里是星海彼端;那里触手可及。
他留在体内的神识注视着那片混沌色彩的天空。
忽然某一刻,那里出现了一个肉眼难见的黑点。那黑点初始时近乎不可见,在某一刻忽然膨胀!
从微观到无限大,只用了一瞬间。
无限的光明绽放在整个世界!
那是星空诞生之时的光明,无限古老,无限神圣!
不知过了多久。
光明敛去,天空重现。
天空已经不复混沌,而是澄碧如最纯净的蓝宝石。
那片大海也不再昏暗,浪涛涌动如金鳞万片。
金鳞便是阳光。
天空上有一轮太阳。
阳魂之力化作的太阳静静悬挂在碧空中,仿佛已经存在了千万年,向这个世界喷洒着虚幻的无穷的光和热。
陈半鲤并未因第一步的成功而有任何喜悦的情绪,因为最关键、最危险。让他犹豫不决的从来都不是第一步,而是第二步。
化阴魂为月。
关于这第二步,他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推论。
正常情况下,他此时应该按照引阳魂的步骤,引阴魂入体,然后化阴魂为月,牵引阴阳二气,凭借功法令二气交泰互生,从而实现体内的日夜更替,循环不息。
但他阴魂有缺,便需要一些外力来填补。眼下他能获得的最精纯的阴寒之力,便是沧溟剑的剑气了。所以他预想的下一步,便是灌注沧溟剑气入体。
看似很简单的一个逻辑,实际上陈半鲤作出的构想在人类几千年的修真历史上都算得上是极其疯狂的级别。
他此时的知识储备处于一个很奇怪的状态。不为人知的隐秘他所知极多,他知道三百年前提出那个推论的学生如今已位大楚官场青云,他知道蓬莱剑现在就在京都;他的功法举世无二;他的体内世界世间再无第二人。但他不知道正常功法的真气运转路线,不知自己剑心通明是多么罕见的体质,更不知道自己之前表现出的一些东西对所谓普遍认知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筑基中期一剑胜定魂?
筑基后期一剑春去也?
这都是白数不负责任的填鸭式教学造成的后果。他只管给陈半鲤灌输一些千年灵药,却忘了陈半鲤的消化能力;他应该在第一步就知道的诸多常识,白数也没跟他讲过。这就导致陈半鲤现在就像一个拿着顶级法器的三岁小孩,短短的胳膊随便一挥,就会发生一些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事情。
是的,他认为的慎重思考,实则漏洞百出,不比他五岁时候跳进清塘镇小院后井里捞月亮聪明多少。
引沧溟填补阴魂之力就是陈半鲤的随意一挥。
这一挥后,会发生什么?
异变,就在他将沧溟剑气引入真气路线后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