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玲心中悲凉,这一次,她真正伤了君主的心。
她很想再像幼时那样,将君主唤作—霎儿,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如今,她还有何颜面,去忆往昔。
月霎最后再看了一眼红玲,而后转身离去,临行前,她轻声道:“赐死。”
“红玲叩谢君主。”
君主,若是红玲与朱雀早一些遇到你,该有多好。
青音与姝灯紧跟了上去,姝灯叹息:“暗夜的网撒得真大。”
“君主不必伤怀,为此等小人不值当,她将您害得这么惨。”青音本想出声安慰,可她却又着实不知如何表述,只气得自己重重跺了脚。
晌午的暖阳,温暖至极,可月霎的心中却寒冷又空旷。
她掩尽难过之色,道:“我虽中缚灵咒,却留有一丝灵气。”
青音不语。
姝灯不解。
梨花如雪覆在枝头,风一吹,簌簌落。
流水殿位于行云宫西侧,是月霎的寝宫。
整座宫殿被四棵枝干蘩茂的梨花树所遮蔽,洁白的梨花不断盛开不断凋零,仿佛大雪弥漫一般,纷纷扬扬的落在地面上,铺起一层厚厚的花泥。
沁人心脾的香气飘然而袭。
远处而望,流水殿完全被梨花所掩盖,只露出最顶层的屋脊,恰似一名蒙着面纱娇羞少女的容颜。
与流水殿对面而立的是落花楼,不同于流水殿的唯美高雅,那里是唯一一处没有梨花的地方,落花楼虽名落花,却是跟花无丝毫关联。
整个楼宇院落,无花无草无树无藤,旷野空荡,相比流水殿显得较为冷清孤寂,楼高约数百尺,算是梨花国内最高的阁楼,它安静的屹立在行云宫内,风吹雨落,雷击电闪,就算再过百年,也依然如故。
梨花国中的城民人尽皆知,此楼的主人便是月沉,行云宫主,梨花国君主月霎的胞姐。
月霎从议事厅出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晚膳也未食用,只独自一个坐在寝宫的梨树上,望着耸入云间的落花楼,一言不发,在梨花似雪纷扬之时,她的眼也潮湿一片,待到子时过后,才倚靠在梨树的枝杆上浅浅睡去。
第二日天刚渐亮,树枝中几缕身影一闪而过,清晨水汽较重,月霎行至最前,步伐如风,低眉不语,睫毛早已被打湿,插在发髻处的雪银凤钗经受风霜洗礼愈加耀眼。
她身着水蓝凌罗长裙,峨冠博带,长长的裙摆拽在地上,所到之处犹如涟漪,倒真是应了那句翩若惊鸿。
月霎来到落花楼门前,示意身后的赤昼二使在此等候。
她纵身一跃,身影轻盈如蝶,眨眼间,便落到月沉门前,轻轻推开门,只见屋内的所有陈设皆是由上好檀木所雕,桌椅细致的刻着各类云纹,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
靠近窗边,薄纱随窗外徐徐吹过的风而飘动,那梨木的桌上摆放着几卷白绸,上面有几根细小的针,一面白绸上绣着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细腻的绣线印迹,栩栩如生,色彩鲜红似血,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主人一身傲骨。
月霎看着倚窗而坐的身影,眼中一阵酸涩,“长姐,一别多日,近来可好?”她失踪的消息,青音并未让月沉知晓。
闻言,月沉转过脸来,些许光亮映上她的脸,倒与月霎有五分相似,沉鱼落雁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忧郁,那眉眼之间仿佛早已看尽世间沧桑与繁华,洗尽红尘喧嚣与沉寂。
月沉静静伫立在窗前,素衣胜雪。
见月霎来到,眼中忧郁尽数散去,轻声道:“霎儿,你来了。”
她的声音柔弱如水,平静不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