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海风好轻,什么声音都没有,耳朵空了。
明明这个人,刚才还在对她说,别哭了,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的身后。
你说过的,你是我的小鲸鱼。
你不能这个样子,不能抛弃我。
“邬白山,我求求你,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抛弃你,我想和你一起逃跑,我们跑进大海,永远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不让我哭吗?你不是说会等我吗?现在呢?”
她的声音格外的轻,压抑着颤抖,嘴唇翕动,哽咽在喉腔。
“可我为你掉了这么多眼泪,你为什么就是不说话。”
“你结巴了吗?一句话也不说。”
她好难过啊。
她的小鲸鱼游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海桥人。
太悲了,没有一丝的动听。
她的世界消音,长久的沉默。
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将她的悲痛撞击个粉碎,一片一片摔在地面,没有声音却又惊天动地。
她抱住他的身体,可是,这个人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他死了,不会再有他了。
他再也不会磕磕巴巴的跟她说话,他再也不会睁开那双大海一样的眼睛,他再也不会说,我是你的小鲸鱼。
他再也不会存在了。
那我呢?
我还活在这个世界。
傅潇想不通啊,为什么啊?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你说多注意几天就好了。
小鲸鱼,你骗我。
邬白山,你骗我。
我讨厌你,我好讨厌你,最讨厌你。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嫁给你。”
“我从小到大的梦想都是你。”
“我羡慕你的自由,羡慕你的一切,羡慕你的梦想。”
“为什么你连我的梦想都要带走呢?”
傅潇抚摸他的脸,前几天,他还鲜活的冲她笑,明明这张唇她才刚亲过,怎么现在就暗淡了呢?
她俯身靠近他的脸,眼泪滴在了他的脸颊处,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躺在她的怀里,安详的仰视。
他的头发还是蓝色,大海都没有干涸,雨还在下,你怎么能游走呢?
你是我的小鲸鱼啊。
我最喜欢鲸鱼了。
我最喜欢你了。
她的心脏好疼,不停的抽搐收紧,马上要疼死了。
她想,你是不是也这么疼,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你害怕吗?你是什么表情呢?
这个人好冷漠啊,安静的听我说话。
远方传来鸣笛声,穿越到她的耳边,陌生的脚步嘈杂,这里好吵,你会难受的。
你别哭,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回家。
我真的想带你一起逃跑,永远永远逃离这里,我讨厌所有人。
这场雨带走了她的小鲸鱼。
傅潇将小鲸鱼带回了家,每天抱着他睡觉。
所有人都觉得她魔怔了。
那是一个死人。
她什么都听不见,这是个只有她和他的世界,有小鲸鱼的世界。
傅潇的妈妈看不下去,斥责道:“傅潇,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他是个死人,他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你天天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是为了个死人,从小到大,你扪心自问,什么时候这么颓废。”
“我告诉你傅潇,你今天必须做选择,A城市的面试结果出来了,你必须去A城市。至于这个人,他妈妈会处理的。”
傅潇冰冷的说:“处理,你们要怎么处理他,你们凭什么处理他?”
“他是我的小鲸鱼,不是你们任何人的所属物。”
长久以来的压抑爆发了,没有一点存留,她真真正正的喊出了声,声音接近尖叫,撕扯住耳膜。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说啊!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妈。”
傅潇失声笑了,心脏那里持续撕扯,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卸下,火山熔浆喷薄而出,灼烧了声音。
“你是我妈,所以呢?你就擅自决定我的人生,阻断我的生活。”
“你把我当成机器,没日没夜的机器,你生下我,只是为了满足你心里那点虚荣心。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
“我不准你这么说。”
啪!
一个声响在耳畔侧风而过。
她侧脸,僵硬无神,眸子暗淡。
我到底为什么会为了这么一个人,放弃了我的小鲸鱼。
她保持着侧头的动作,不愿看傅博士,她的妈妈就是这么一个人,自私冷漠。
骨子里面的冷血。
傅博士慌了,手心残留着火辣辣的疼,她的女儿不愿意给她一个眼神。
血脉里面的东西喷薄欲出。
她开始无措,她刚才太生气了,她不能接受傅潇这么贬低自己的存在。
傅博士颤抖着说:“潇潇,妈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什么?
不是故意打她,不是故意囚禁她,不是故意替她做选择,不是故意说必须。
你一句不是故意,然后呢?我就要笑脸相迎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你不是故意的,那他呢?
他做了什么错事,他只是当了她的小鲸鱼而已。
你为什么能不痛不痒的说,他死了,他是个死人。
傅潇敛眸,缓慢抬头,母女两人就这么对视,那双相似的眸子里面没有了温情,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永远不会再有。
就像她的小鲸鱼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不会去A城,至于我要做什么?我怎么生活,都轮不到你来安排。”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
“潇潇,我……”
“你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傅潇背过身,声音残留余怒。
好恶心,母慈子孝的戏码有必要上演吗?
傅博士哽咽住喉咙,她的女儿身影寂寥,她第一次正视她的女儿,一直以来,她的女儿很优秀,从来没有违背过她的意愿。
她一直以为女儿不会埋怨她,女儿是喜欢学习的。
可是,她错了吗?
她生下她,掌握着她的人生,控制住她的人际交往,替她做决定。
她不像是女儿,反而像一个她生产出来的机器,为了她的意愿而活。
她是一个傀儡。
傅博士走出了房间,她错了,大错特错,如果他还活着,他们的女儿应该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至少不是她的傀儡。
地板冰凉,通过肢体接触蔓延,傅潇踉跄一声扑倒在地,泪流满面。
傅博士是她的妈妈,但是她更是傅博士,她不在意她。
可是她的眼泪还是掉了出来,血肉这种东西,本性难移。
房间里面都是书本,静静的书香气,萦绕鼻尖,心底的烦躁不停的腾升,烦闷,躁动,占据她的神经。
泛黄的书页,崭新的白纸,堆积如山。
这些东西,谁稀罕。
她放了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大火汹涌,火苗腾空,浓浓的烟雾弥漫江城,再大的雨都浇不灭,抽干了所有的空气,海桥上面都是黑色的烟火。
烧吧!烧啊!都烧个干净!
她在大火面前疯癫的笑,手指扬起纸张,火苗很快染上了干燥的表面,烧个猛烈。
她终于只属于她自己了。
小鲸鱼,你看到了吗?
我自由了。
可是她笑出了泪,好苦,口腔都是苦涩。
她不顾一切冲进去了火海。
她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