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嘎吱。”
沈贺像往常一样端着药走进屋。
这几个月来,弟弟童笙似乎想通了些,开始乖乖喝药,开始会和她主动说话,闲聊家常。
他的身子也渐渐好转,不再整日困于病榻之上。
她以为她的生活终于迎来了正轨。
“阿笙,过来喝药了。”
她将药放在桌案上,转身看着立于窗边的单薄的少年。
他消瘦许多,窗外的天光将他萧条的背影勾勒出来,病气若隐若现。
“啪嗒。”
一滴殷红的血液低落在地上,连珠似的源源不断从少年人身上落下,眨眼间聚成小小的血洼。
“阿笙!”
沈贺急忙跑过去,刚一碰到他的肩膀,童笙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她怀中,她接着他缓缓跪下,不知所措地伸手捂着他的心口的血洞。
“……姐姐……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童笙松开握住插入心口的匕首,微微仰头,蒙着布条的双目看不见情绪,只能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抖动的双唇。
“不……阿笙……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能死!你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阿笙!姐姐会救你的,姐姐有丹药……姐姐给你找丹药!”
沈贺抬起沾满血液的手胡乱地在自己怀里摸索,一身素衣被血色染花。
少年人苍白无力的手轻轻地按住她的手腕,胸膛起伏剧烈,他不由大喘气儿:
“姐姐……废人的我……早已……生不如死……”
“姐……姐……我……我好恨……我……”
“我坚持不下去……了……姐姐……我……我恨……”
童笙说着,最后一口气提不上来,呼吸骤停,那苍白的手从沈贺手腕上缓缓落下,浸在血泊里,寂静无声。
“阿笙!”
沈贺将浑身是血的童笙抱在怀里,悲恸大哭,一如半年多前贺老太身故的那一夜,溺水般的窒息感深深的缠绕着她,痛苦化作空中的气,跟随她的鼻腔,传入肺腑。
不到一年时间,她最亲最亲的两个人接连离世,这个世界上,她如今,真真正正地只有孤身一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她紧紧抱着童笙的尸体,泪水源源不断地滴落在少年胸膛的血洞上,与暗红的血液交织相融。
她只是想好好生活……
贺老太的死亡与弟弟自戕的画面一一重合,记忆在脑海中一幕幕浮现。
越是到这种生死离别之际,人的情绪越是容易被放大。
外婆是因为容心死的,弟弟也是因为容心死的。
容心,是容心,这个自己跟随了三年的小姐,接二连三地害死了自己的亲人……
日薄西山,窗外橘色的暖光在二人身上镀了一层金。
屋内的血泊暗红,血腥味弥漫着整间屋子。
沈贺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怀里抱着童笙已经冰凉的尸体。
她垂着头,双目周遭泛红,沉默地看着弟弟的尸体发愣,无悲无喜。
“啧啧啧……真可怜……这下连弟弟都被你的好小姐害死了……”
伴随着一阵阴风过,暗处的角落里,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用调侃的语气说着惋惜的话语。
沈贺没有动静。
“桀桀桀……你的好小姐现在在做什么呢?”
“啊……她在学府如日中天,前途无量。她的娘亲和弟弟也在容家安然待着,后生无虞……”
“沈贺,她身边的人,只有你是痛苦的……”
“她一点也不在意你……你只是她养得一条狗,不听话了,随时丢弃就是……”
沈贺微微抬眼,忽而开口,声音暗哑:“你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