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都是千年的狐狸,也别玩什么聊斋。不少脑子转的快的也看明白了,这是皇帝在划线。
以后对于藩王的处理办法就有三种情况,听话移藩的,中央帮你打下一块疆土,然后扶持你,让你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危险期,最后成为中央的屏障,也可以自己建宗立庙。
不想移藩的,那么就只能抛弃封国,回京做一个闲散藩王,每年就拿一些死俸禄,过一辈子就得了。
至于说不听话,还非要找不痛快的,辽蕃就是例子,中央有的是办法让你降爵。
至于说那些郡王以下的,三五代之后就没了爵位,那你就是平民百姓了,依然可以百业无忌。
不过呢,有些人可不傻,就比如王文就起身道“陛下,削藩必然是要削藩的,可那是远虑,而不是近忧。太祖皇帝限山隔海,定十五不征之国,非是太祖无有进取之心,而是担忧后世有幸进之人,揣摩圣意,蛊惑圣听,使我皇违背与民休息之意,而擅起战端,故,臣请陛下重申祖训,以正视听。”
朱祁镇心里有些郁闷,这事儿闹的,好不容易把话题带歪了,这位老师竟然又给带回来了,不愧是文坛领袖,脑子转的就是快啊。
王文是永乐年间走过来的老人,如何不知道何谓兵凶战危?如何不知道大规模战争会给老百姓带来什么?
再一个就是,国家一旦开始走军国主义道路,武将的地位就会直线拔高,文臣地位就会急剧拉低。
这是王文绝不愿意看到的,相信也是很多文臣不愿意看到的。
可以说王文今日如此着急的站出来,不仅仅是因为不希望大规模战争拖累大明。
还因为他不希望再回到太祖太宗年间,那个时候文臣武将地位差距之大可谓云泥。
好不容易仁宗皇帝登基,重用文臣,结果却是个短命的。
宣宗皇帝虽说是太宗一手教导长大的,可也很是优待文臣的。
难道开国到如今文臣集团将近七十年努力就要因为皇帝跳脱的想法就要付之东流了?
所以王文接着道“陛下,陛下如今也已观政多年,亦当知晓,一旦开启战端,百姓忙于运转,将士埋骨他乡,二十年安南征战,太宗五征漠北,死的人已经够多了。陛下还请体恤黎民求生之不易,熄了龙战四方之心吧,陛下!”
朱祁镇这还没说话,却听到啪的一声,立时转头看去。
却看见英国公张辅满眼通红,一把扯开了公爵袍服,露出了满是伤疤的前胸。
然后张辅一步一步走到了王文身边,点着自己身上的伤疤嘶声道“王御史,要做季布乎?”
说罢哗的一下将身上的袍服扔在了地上继续道“我张某人十五岁上战场,随父杀敌,这英国公的爵位,是我父亲以命相搏,是我本人九死一生得来的。
王御史既然深知转运之苦,为什么就没看看战士们的征战之苦?
安南,安南弃了。大宁大宁弃了。奴儿干都司还要不要?哈密卫还要不要了?
是,那里产出极低,有的地方甚至入不敷出,可是王御史。
你可曾想过,那里可还埋葬这无数战死在异国他乡的战士们啊。
难道你要让那些战士们再也无人祭祀?再也没有香火供应?
我等拼却性命,百战得来之地,你等一句食之无味难道就要弃之而不顾了?
难道要让战死他乡的战士们的遗骸,被土着挖出来任意侮辱,才是你王御史王大人的道理吗!
却不知王大人你到了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太祖太宗于地下?”
张辅一番咄咄逼人的话语,那如利刃一般的眼神,一时之间竟让王文说不出话来。
可是看着张辅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王文咽了咽口水道“下官不是此意。”
张辅根本不给王文再开口的机会,冷声道“那你什么意思?
还有,你知道吗?瓦剌已经几乎一统草原,脱欢虽死,可他儿子也先却不是省油的灯。
更是想要效仿成吉思汗和前元世祖,多则十几年,少则数年必然南下。
到了那个时候,不想打都得打了,不如让王大人做前锋,去用那三寸不烂之舌让也先俯首帖耳?”
王文听了脸色骤然一变,怒声道“英国公慎言!”
张辅哼了一声道“慎言?好,我就在问一下,也劳烦王都宪告诉我这个武人。
既然大家都知道,也先定是要南下的,这场仗已经避无可避,咱们就把以前的账都算算清楚。
省得以后来回扯皮,到最后又成了无头空案,就说安南,究竟是我等未有除恶务尽造成的安南复封,还是有些人根本就没心思安抚百姓,只知道刮地三尺,最后造成百姓离心?
结果一个小小的安南竟然挑动大明南方精锐二十余年,更是耗尽国力,最后使先帝蒙羞?”
成国公看英国公气快出完了,立刻搭茬道“对,是得好好查查,为啥黄福在的时候安南一切安好,黄福一走,换上了个文人,怎么就立刻大乱,最后竟使得我几十万大军辛苦多年的地方就无缘无故的就丢了呢?
咱们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就在这时,太皇太后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道“好了,陈年旧事,就让它过去吧。
太宗皇帝当年的教训,我等后辈细细理顺就好,关键的问题是,应该吸取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而不是在这里像是泼妇闹街,最后把事情全耽误了。”